进去搜?
苏清瑶心底冷笑。
饭馆后院的门连通着外边的小巷,易思念此刻应该早已和章洁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饭馆里自然而然干干净净,任他搜也搜不出什么。
但,今日若是遂了张彪悍的愿,让他踏进这门一步,她苏清瑶在这条街上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往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她门前撒野,用个莫须有的名头就能强闯她的铺面。
这一念头暗暗坚定,苏清瑶面上笑容倏地一敛,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张彪悍。
“搜?”她戏谑的笑出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你口口声声说我强掳你娘子,证据呢?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句亲眼所见?若人人都像你这般,红口白牙就要强闯民宅、搜查铺面,这王法何在?天理何存。”
她向前逼近一步,身形纤细的身影,气势上却瞬间压过了壮硕的张彪悍。
“我们不妨现在就去衙门,请青天大老爷来断一断,究竟是我这安分守己的商户强掳人妻,还是你——”她目光冷冷地刺向他,“蓄意诬赖,企图坏我名声,行那强闯勒索之事。”
张彪悍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脸色极其难看,一时语无伦次。
这女人竟如此难缠。
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句句诛心,将事情提高到了报官和触犯王法。
周围的人群随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彪悍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苏清瑶静静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眼中翻滚的怒火、算计和藏在深处的慌乱。
就在张彪悍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之际,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嚎。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朴素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挤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苏清瑶面前。
这一举动,让苏清瑶不知所措。
这大礼,她受不起啊。
“苏掌柜,苏掌柜行行好。”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苏清瑶的裙摆,“把我家思念还给我吧,她爹……她爹他前天夜里没了啊,明天就要下葬了,就等着思念回去见她爹最后一面啊,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易母?
苏清瑶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
易思念似乎从来没有跟苏清瑶提过关于她父母的事,却提过回家。
既然想回家,想必是不想父母担心。
察觉到老妇人脸上的泪水不似作假,丧夫的悲痛仿佛刻入了骨髓。
苏清瑶的思绪瞬间乱得一团糟,易思念知道她父亲去世了吗?
若是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把人带过来?
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另一种怀疑不约而同冒出。
究竟是确有其事的临终遗愿,还是张彪悍精心设计的又一环圈套?
“苏掌柜,你听见了吗?”张彪悍见状,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嘴上扯着“你看我没说谎”的得意,“岳母大人都亲自来了,你还要拦着不让见最后一面吗?你这心肠也太狠毒了。”
易母抬手擦拭眼角的泪珠,断断续续抽泣,“思念啊,我的孩子啊,你让你爹怎么瞑目啊。”
周围原本偏向苏清瑶的议论声,开始出现了动摇。
孝道大于天,阻止女儿为父奔丧,不管是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苏清瑶深吸一口气,她深知,今日若不让他们进去搜这一趟,这扣留人妻、阻其奔丧的污名,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彪悍和这易母,一唱一和,掐准了她的软肋。
“老人家,快请起。”苏清瑶弯腰,好声好气地将易母搀扶起,目光平静地看向张彪,“既然话已至此,我若再阻拦,倒显得我不近人情,搜,可以。”
听闻此言,张彪悍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狞笑。
到头来,你不还是只能乖乖听我们的。
“但是,”苏清瑶用清亮的嗓音高声道:“若你们搜不出人来,又当如何?平白污我名声,坏我生意,强闯我这饭馆,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张彪悍急于进去,不耐烦地挥手,“搜不出来,老子给你赔不是。”
“赔不是?”苏清瑶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你的道歉,值不了几个钱,我要你,还有这位易老夫人,若搜不出人,就在我这店门口,当着诸位父老乡亲的面,鞠躬道歉,说你们冤枉了好人。”
张彪悍脸色变了变,但在易母的哭嚎和周围人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成,就依你。”
“好。”苏清瑶侧身让开了通往饭馆大门的路,同时对身旁一个机灵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张彪悍领着他那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跟班,以及抹着眼泪的易母,一股脑地涌进了饭馆。
一进门,他们便如同土匪过境,毫不客气。
“砰——”一个摆在门口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被一个跟班碰倒,摔得粉碎。
“哐当。”张彪悍一脚踹开一间雅间的门,里面的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
“给我仔细搜,柜子后面,床底下,都别放过。”张彪悍大声吆喝着,手下的人更是肆无忌惮,翻箱倒柜,布帘被扯下,碗碟被随意拨弄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饭馆里的其他伙计看得眼眶发红,拳头攥得紧紧的,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苏清瑶一个抬手稳稳拦住。
她面色平静得可怕,对着那个接收到她眼色的伙计低声道:“阿吉,拿着纸笔,跟着他们,他们碰过什么,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一样样,一件件,全都给我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价格,也标上。”
伙计阿吉愣了一下,虽不明所以,但对东家的指令毫无异议,抓紧时间找来纸笔,强忍着怒气,紧紧跟在张彪悍一行人身后,认真地记录起来。
饭馆的一楼大堂,二楼每一个雅间,乃至之前藏人,但事先转移的后院,他们都搜了一遍,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张彪和易母灰头土脸地从饭馆里出来,面对门外百姓们鄙夷和愤怒的目光,无话可说。
不知是谁先啐了一口,紧接着传出此起彼伏的指责声。
“呸,真不是东西,冤枉好人。”
“还奔丧呢?我看就是存心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