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晚被白玉堂和杭州商人围攻时,曹茚和韦骥正忙着甩锅。
首先是曹茚。
他被驸马都尉的事拖得下不来台,不到一月时间,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头发也掉了不少。
这天,韦骥来找曹茚商量对策,见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以为他中了什么邪。
曹茚苦笑,“驸马的随从打死了商人,牵扯了人命案子,又是在京城里发生的,这事怎么找补都没用了,只能靠拖着,慢慢将这事拖到不了了之。”
“这事过去快一月了,开封府也给那打死人的随从定了罪,现下也没人再提起,你还愁个什么?”
“唉,若真像你说的,无人再提,这就好喽。怕就怕,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说着,他压低声音道,“那白家的小员外已经对韩晚动手了,可真够狠的,先是花了钱收了一百多间铺子。然后,就传话给他们家的所有舶商和船队,竟不许大家将货送到杭州。才十几天时间,将一个繁华的杭州港,生生的冷落了下来。”
“我也听说了,韩晚被他气得不轻,人都病了。”
“哼,是气得不轻,还是吓得不轻?”
“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韩晚一直费尽心思算计他家,还不是因为他家大员外和死了的陈御史交好的缘故。这是韩晚的软肋!他一直找不到陈御史手里的证据,我听说,当年他暗算陈御史,就是因为这份证据。”
“可是,陈御史早就死了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人,是被他算计死了,但是证据呢?他肯定没找到。如果找着了,那白家的大员外就不会也死了。”
听了曹茚的话,韦骥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有点害怕了,
“曹大夫,能把韩晚吓成这样,说明,这份证据是他的铁证。说不好,也是驸马都尉和别人的铁证。”
“嗐,只要不是咱俩的铁证就行,别人的事,咱们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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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骥想和曹茚商量了,尽快给自己找好退路,不要被牵扯进去。
“曹大夫,你是怕,那白家小员外整治了韩晚之后,再转过头来对驸马下手?”
“唉,这都不用猜,他必定会这样做。”
“那你可想好,要如何帮驸马开罪?”
见韦骥问他,曹茚苦笑了一声,对他悄声道,“韦按察,实不相瞒,我已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你若有法子,求你帮我想一想。”
说着,曹茚一抚额头,“贤弟,才短短一月,我竟是老了十岁不止。你只瞧这额上的皱纹就知道,我已心力交瘁,无一日可安眠。”
曹茚一副可怜相,向韦骥哀求,韦骥忍不住苦笑一声,“曹兄,你是最熟知《宋建隆重详定刑统》的人,若是连你也找不到法子,恐怕,驸马这次真的遇上了灾祸,神仙真人也救不得了。”
“贤弟呀,《宋刑统》是没有法子帮驸马脱罪,但咱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想辄,”曹茚挽住韦骥,在他耳边悄声道,“打死了商人,这的确是罪无可恕,但人又不是驸马动手打死的。若是咱们帮他避过了这一劫,你想,这对驸马来说,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他还不得记咱们一辈子。”
韦骥听了这话,却撇嘴摇了摇头,“哼,人情?我告诉你吧,现在这个时候,就是爹死娘嫁人,咱们须得各人顾各人。你还忙着帮他?要我说,你别让他给兜进去了,就是万幸。”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向曹茚道,“人命,又不是咱们弄的,咱们手里没有沾过血,说破了天,咱们俩也最多落个降职罚铜。但是,若是你此时替他们开罪,被御史知道了。你小心,可就没有罚铜这么简单了。”
“这……我也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呀。事后若是驸马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曹茚有点委屈。
韦骥眼珠子一转,“有了!曹兄,驸马那桩事,不是御史还没有追究么?日后若是问起来,你就说驸马病了,你你又不能常去公主府打扰,所以,这事就被耽搁了些时日。左不过,你将自己摘干净了,这是正事。”
曹茚连忙道谢,韦骥打断了他,“且不忙谢,曹兄,韩晚大公子的事,你打算怎么替自己开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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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晚的儿子韩书晰因欠了赌场大笔银钱,被人追着讨债,此事被人知道了,直接上报到了中枢。
使相大笔一挥,轻描淡写地勒令鸿胪寺严查,这何会有这样的人混进来,污了官场清正。
曹茚正为这件事犯愁,听韦骥问起来,他双手一摊,“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抵赖不得,洗不清了。因为他家大公子就是由我引荐,让他进了鸿胪寺,说起来,他那份‘射阙状’(自荐书)都是我替他写的。这个小冤家,一屁股的风流债,正事却一点不问。也是我合该着有这一劫,罢了罢了,不管是降职,还是罚铜,我都认了。”
韦骥也觉得这件事实在无法辩解,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好主意。
曹茚又道,“说实话,我都有心向御史请罪了,直接将这件事交出去,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病。”
听了这句话,韦骥的眼睛亮了,“曹兄,我倒有个主意,有些危险,但能让你同时甩掉韩晚和驸马这两个大雷。”
曹茚忙求他快说。
“你不要找御史,先悄悄去求司寺大夫许涟熙,我听说他同使相交好,你求他带你去见使相。你就说,是驸马让你给韩晚儿子找的事,也是驸马,让你替韩晚遮掩。你早就想将这些事告诉使相,如今驸马又来找你,你被逼得走投无路,没办法,去求使相帮你,无论如何也要将驸马应付过去才是。”
曹茚惊呆了。
“你……你这是……”
“一石二鸟,既然救不得了,不如赶快甩出去。这烫手的东西,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韦骥轻声说。
“可是……可是你这么一弄,我就要将这两个人都得罪了。”
“你是想保他们,还是要保自己?”韦骥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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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茚垂下了头,思前想后,他也确实没有路可走了。
他只得同意了韦骥的建议,第二天,他专程拜访许涟熙,求他带自己去见使相庞籍。
见到庞籍,曹茚的话只说了一半,都没来得及“甩锅”,就被庞籍打断了,
“曹大夫,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还值得你拉着许大夫一起跑这一趟?”
曹茚没想到,庞籍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这事撇过去了。
他有些惊讶,张着嘴呆在那里,仿佛一只被吓坏了的蛤蟆。
庞籍并没有对曹茚进行很严厉的责罚,只令罚铜三十斤、半年薪俸,小惩大戒,以此了事。
曹茚听了诏令,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只想保住官职,罚多少钱都行。
看起来,曹茚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但韦骥却有些心神不宁。
他听说使相对曹茚的处罚,总觉得此事有些轻轻带过,甚至有点刻意的感觉。
“如果不是曹茚暗中使了钱,或是私下求了别的大人物,按照眼下商户和百姓对驸马、韩晚的怨声,使相决不会轻易地放了任何相关的人。难道是我给他出的主意,真的歪打正着了不成?”
韦骥仔细想了想,他仍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