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娇娘将她甩开,“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苏玉樱半靠在碧水身上,秀美的容颜一片苍白,唇瓣颤着说不出话,就连攥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
毛掌柜的黄豆眼瞪得溜圆,“某的那处红蓝花园子就在长安城丰邑坊,立契见证人乃丰邑坊的坊正,若是三夫人还是不信,老夫人大可将坊正请来,一问便知。”
赵老夫人在意名声,此事若是惊动坊正,外面那些紧紧盯着苏家生意的人还不定要怎么编排,她挤出抹笑来,“不必了,毛掌柜的名声我略有耳闻,自然是信得过的。”
毛掌柜一大早便被薅了过来,本就不情愿,现下形势一边倒,刚好有了拿乔的由头,“赵老夫人,做生意向来都讲究个你情我愿,想当初,这桩生意还是陶管事主动来寻某做的,如今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假账假契,反而还来污蔑某,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
赵老夫人眸光闪了闪,唇角已扯不起来。
苏靥垂着眸子,适时插话,温声道:“有劳毛掌柜,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毛掌柜闻声又是一抖。
春眠走到毛掌柜身边,“请。”
毛掌柜行了个叉手礼,跟着指引离开。
中堂内,只剩下苏家人了。
苏靥低头,给了苏怀明一个玉露团,轻声道:“快回去吧。”
苏怀明哒哒哒跑到了孙妾侍身边,举起玉露团给她。
孙妾侍脸上的那抹巴掌印明显,说话都疼,在看见自己孩子那一刻,心中那股子酸涩更如决堤,她强忍着泪将他抱在怀里,退到了门边的位置。
苏靥举起茶盏,轻嗅花香,道:“捏造假账,私下贪污,欺上瞒下损坏苏家名声,还有残害同族。”
她抬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看向上首,“若是污蔑作假便要罚银半年,送回庐陵,那三叔母伙及陶管事所犯桩桩件件,祖母,又打算如何惩治呢?”
秦氏正色道:“放心,你祖母最是公允,自会为你做主,若是奉令调查反而惹一身腥,日后苏家也不会有诚心办事之人了。”
陶娇娘死死攥着帕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母亲,此事皆是我那表舅所为,他接了这差后都是自己操办,也是我愚昧,竟放心交给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母亲……”
苏靥扬着眉梢,面露哂笑,“三叔母邀功时句句不提陶管事,推责时又句句不离陶管事,证据已明,六娘全看祖母评定发落。”
陶氏指着她,柳眉蹙起,“六娘,你好狠的心,同是苏家人,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置我于死地?”
苏复来皱眉道:“都是一家人,别太计较。”
苏靥歪着头,莞尔一笑,唇边笑窝若隐若现,“是呢,秉公处理便好,不求祖母过之偏袒我。”
“你——”
苏复来见她这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人面,他攥了攥拳头,拂袖离开。
唯一求情的人走了,陶娇娘又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推卸着。
庆姑姑冷声道:“三夫人快别嚎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咱们家是怎么了。”
赵老夫人扶着额头,已不愿再看她一眼,下令道:“陶氏罚银一年,禁足灼华苑屋中半年,罚双手戒尺各三十下,抄《女则》《女诫》和苏家家规百遍,无令不得外出,日后陶氏族人不得再进苏家一步,长芳斋胭脂致人烂脸一事所需所有银两,全部用陶氏私产赔付。”
陶娇娘一听,苦苦哀求,“母亲,三主君病重,身边离不得人,若是此时我开始禁足,那三房岂不是无人主持大局,三主君缠绵病榻,我实在无法放心,若是要罚,不如等三主君身子好了之后再罚。”
苏靥呵呵笑出声,“瞧三叔母说的,三叔父身边又不是只有你一位娘子,多得是伶俐贴心的人,怕是比连夫君字迹都认不出之人照顾得更好。”
赵老夫人淡淡道:“陶氏禁足期间,三房大小事宜,铺子田庄皆由孙妾侍代管,若是有人违令不遵,你便来临安苑寻我。”
孙妾侍未曾想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忙抱着孩子叩谢,“谢老夫人赏识,奴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三主君,打理好三房上下。”
陶娇娘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攥着,染了红色蔻丹的指甲狠狠陷入掌心,她呼吸颤抖,好一番后才抬头。
她泫然欲泣,“母亲,我见不到三主君无妨,可若是腹中胎儿,却不能半年不见父亲啊……”
赵老夫人陡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陶娇娘抚着自己的小腹,面露娇羞,“新妇有喜了。”
秦氏只是微微皱了下蛾眉,不过一瞬便又放松。
孙妾侍闻言,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
苏靥往口中慢慢送着糕点,仿佛事不关己般,面上一如既往和煦的笑。
唯独苏玉樱,半搭在碧水肩上的玉手在听到这一消息时,蓦然垂落,硬生生砸在了食案上。
“来人。”
赵老夫人顿时来了些精神,吩咐道:“快些把三夫人扶起来。”
陶娇娘被侍婢扶起,垂头抚着小腹,面色温柔。
赵老夫人问:“几个月了?”
陶娇娘笑道:“前些日子刚诊出来的,本想着胎坐稳了之后,再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的。”
赵老夫人连忙道:“来人,快去请苏先生过来。”
话音刚落,有侍婢进来通禀:“老夫人,大,大郎君回来了……”
赵老夫人顿皱眉头,瞪着刚落座的陶娇娘,“愚昧妇人!你竟敢真的派人去御史台叫人!”
“这……”
陶娇娘慌乱回头,低声道:“大郎君怎么回来了?”
跟着跪坐在后面的彩绣连忙解释:“大郎君向来偏袒六娘子,奴知夫人就是说说而已并非真心去请大郎君,那侍婢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没有真的去,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此时,苏怀昳已阔步进屋,行礼问安:“祖母。”
赵老夫人挤出抹笑来,“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怀昳眉眼间有些疑惑,“不是说家有要事,叫我回来主持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