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
崔阅畅想着以后和顾知兰恩爱的小日子,就睡不着,可惜的是他要入翰林院,刚结婚就要和妻子分居两地,只有休沐日能回雍州。
顾知兰想着自己竟然答应了崔阅,就这么要嫁人了,就有点恐慌,往后的许多年要跟他睡一张床,要吵架拌嘴,还要被他捅咕,就有点害怕。
那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崔阅是那上天入地的泼猴孙悟空,赵姨娘是白骨精,崔宪是长着豹子头的妖怪,崔实是一只黑熊精,他们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她一口吞掉。
清晨时分,她被吓醒了,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因此坐在回雍州的马车上时,她昏昏欲睡,可道路颠簸,时不时脑袋就磕到了车壁上。
恍惚间她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睛看到是崔阅,他有力的胳膊圈住她,这样舒服了很多。
但顾知兰还不习惯跟他这么亲近,她能闻到他衣服上皂角的味道,很清香,但一时还不习惯。
崔阅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睡吧,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不必再避讳这些。”
她在他眼中清晰看到压抑许久的欲念,心想完了,要被吃干抹净了。
上辈子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心中多少有点害怕。
她问他:“你不困吗?”
他眼眶乌黑,眼底都是血丝。
崔阅露齿一笑:“不困,二十大几的儿郎,终于要娶上媳妇儿了,激动的睡不着。”
顾知兰翻了个白眼,真是讨厌。
经过几日的颠簸,到了雍州。
顾丕熙和顾凡回家给阿娘报喜,崔阅带着顾知兰回到崔府,赐婚旨意还没到,顾知兰的意思是等旨意到了再告诉崔大人,但崔阅坚持现在就说,他的婚事必须马上操办。
不出所料,崔阅刚进去还没一刻钟,书房里就传出崔实的怒喝声:“逆子!你翅膀硬了?考了个探花郎,尾巴就翘上天了。你要娶顾知兰,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没有!那叫无媒苟合!”
书房的门被踹开,崔阅也被踹了出来。
崔宪在一旁看着,掩住嘴笑,他落了榜早早便回了雍州,因此不知道赐婚这回事。
他没看错,顾知兰就是他这好大哥的软肋,只要他再上前加一把火,挑拨他们父子离心,就算是探花郎又怎样,不听话照样被父亲赶出去。
父亲曾对他讲过如何御下,一个人如果能力很强,但你用不了他,便要毫不留情舍弃。
于是崔宪上前走到父亲身边,加了一把火:“父亲息怒,大哥也是情之所至,父亲莫不如就成全了他们。毕竟这段时间在长安,大哥和顾教授早就,早就——”
崔实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早就什么,你说,你说呀!”
崔宪咽下一口唾沫,眼神飘忽,那意思不言自明。
崔实登时傻了眼,一把松开儿子后退一步,身子晃了晃,崔阅这么着急来求娶,该不会是孩子都有了吧。
他一生最恨别人背着他搞事情,尤其是搞了事情再来胁迫他。
一时急怒攻心,抓起门边的扫把劈头盖脸朝着崔阅打过去:“混账东西!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崔夫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赵姨娘见状连忙上前拱火。
李姨娘也带着平哥儿来了,平哥儿年纪小,直言道:“父亲,大哥哥娶了顾先生也是好事,以后她就能随时教我了。”
崔实眼珠子一瞪,顾知兰的才华要在布政司发光发热,你个臭小子算什么东西,他正在气头上,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崔平到底年纪小,这一脚下来疼得倒抽凉气,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李姨娘心疼不已,怨恨地看着崔大人。
顾知兰躲在一边,连连摇头,不敢想象以后嫁到崔家水深火热的日子。
这时,总管事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老爷,圣旨到了!”
“什么圣旨?”
崔实有点惊讶,最近也没有什么功劳亦无过错,不是封赏和惩罚,难道是调令,调他回长安的?
这倒是有可能,崔实心下一喜,就听总管事说道:“圣旨是给少爷的。”
“什么?”崔实震惊,给他?他不过刚刚中了新科进士,还未入朝堂,怎么就请来了圣旨呢。
不过惊讶归惊讶,还是吩咐下人赶紧摆了香案接旨,礼部的官员走进来宣旨,崔实连忙带领阖家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配德元良,必俟邦媛。顾氏女知兰,柔嘉成性,家传以方、誉流邦国,赐婚于崔氏长子并辛未年新科探花崔阅,择良辰完婚。钦此。”
崔实愣住了,全家都愣住了。
礼部官员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叫了一声:“崔大人?”
崔实才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行礼:“谢陛下隆恩!”
待礼部宣旨完毕离开后,崔府静默了许久。
崔夫人和李姨娘喜极而泣,两人摒弃前嫌抱在一起,都为了自己的儿子得偿所愿而高兴。
赵姨娘和崔宪面色惨白,不是,崔阅和顾知兰凭啥得圣旨赐婚啊,他不过是个区区第三名探花郎,状元郎尚且未能有此殊荣。
这是还未入主朝堂,便已得了圣心?
崔实回过神来,扔掉了手里的扫把,把崔阅叫到书房里,才听儿子细细说明了原委。
这届科考是清流一派和高相一党不见硝烟的战场,第一回合清流一派胜利,取得了本届科考的主考权,于是高相一党便制造了舞弊案。
殿试结束后双方便开展了第二轮争夺,顾知兰和崔阅的婚姻,本质是清流一派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的胜利。
崔实恍然大悟,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崔阅撇撇嘴:“你也没给我机会呀,我刚一开口你就摔杯子砸碗的。”
崔实:……
又瞪了一眼这臭小子,眼底的得意之色根本无法掩盖,谁不知道他这是假公济私,但又说不出什么。
崔阅继续得瑟:“如此也好,我挨一顿打,倒也看清了每个人的嘴脸,刚刚宪弟不是还污蔑我和知兰的清白么。”
他凑近眨了眨眼:“爹你说是不是?”
崔实脸色白了白,他一直喜欢崔宪聪慧听话,也知道他和他娘一样有些阴暗的小心思,只是一叶障目,一直装作看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