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娘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张大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是没看出张大花嫁过来不情愿,整天哭丧着脸,对二牛更是没个好脸色。
可她万万没想到,张大花竟然狠心到不要自己的孩子,甚至用这种可能送命的方式!
“这个狠心的女人啊……”
二牛娘捂着胸口,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这是要绝我们老李家的户啊!我们李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二牛爹蹲在墙角,抱着头,闷声不响。
二牛娘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她认定了是张大花故意吃药打掉孩子。
谁让张大花整天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张大花是在一阵咒骂声中清醒过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小腹处传来撕扯般的钝痛,让她瞬间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你个黑心肝的!我们老李家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敢吃药害死我的孙子!你还想不想活了!”
二牛娘红肿着眼睛,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阵骂。
张大花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半分悔意,只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漠。
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对,我就是故意的……我根本就不想给傻子生孩子!”
“你!”
二牛娘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
“打啊!”
张大花猛地提高声音,眼神狠厉。
“打死我更好!反正这孩子没了,我也不能再生了,你们李家还要我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干什么?离婚!必须离婚!”
“离婚?你想得美!”
二牛娘尖叫起来,对张大花更恨了。
“当初娶你花了那么多彩礼,把我们家家底都掏空了!你想就这么走了?没门!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们老李家!”
张大花绝望地闭上眼,泪水终于流下来。
她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想逼这家人放手。
可没想到,即使这样,他们也像水蛭一样不肯松口。
贫穷和传宗接代的执念,像两把锁,把她牢牢锁死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里。
她恨死了他们。
这事儿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江宁宁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蘸了碘伏的棉签给陆临锋手臂上的擦伤消毒,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村里关于张大花和二牛家的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听了一耳朵。
但眼下,她更头疼的是眼前这个伤员。
还好,陆临锋这次的伤口不算严重。
只是手臂和侧腰有几处明显的擦伤,虽然看着皮开肉绽有点吓人,但好在没伤筋动骨,更不像上次那样……
想到上次那个狰狞伤口,江宁宁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心里却有点后怕。
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处理好的。
要是这次再来个需要动刀的,她可真不敢下手了。
“陆知青。”
江宁宁处理好最后一道伤口,贴上纱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认真。
“你这身上,新旧伤叠着旧伤,大大小小的口子就没断过。上次的伤疤还没褪干净呢,请你稍微爱惜点自己的身体,行吗?”
她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更多的是想撇清关系。
潜台词是:你可别再受伤了,更别再带着这种奇怪的伤来找我了,我胆子小,经不起这么吓唬。
陆临锋靠在卫生所简易病床的床头。
闻言,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了江宁宁脸上。
少女微微蹙着眉,脸上带着点埋怨,又有点认命的表情,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生动。
他沉默着,通常对于这种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或者干脆无视。
但这一次,看着江宁宁那双清澈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
有了他这句话,江宁宁才松了口气,还好,是个能听进去话的。
……
村里的话,倒是越传越厉害了,有人说张大花心狠,有人说二牛家可怜。
憨傻的二牛虽然不懂太多,但他知道媳妇没了孩子,娘天天哭,家里乱成一团。
他听村里人念叨,说卫生所的江宁宁是小神医,连陈叔都夸她厉害。
二牛脑子里就一根筋,认准了江宁宁能有办法。
这天,江宁宁刚从卫生所帮忙出来,就被蹲在路边的二牛拦住了。
二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江宁宁的腿嚎啕大哭:“江医生!宁宁妹子!求求你救救俺媳妇吧!俺娘说她不能生了……”
“你是有本事的神医,你肯定有办法让她再怀上娃!求求你了!俺给你磕头了!”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把江宁宁吓了一跳,路边很快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村民。
二牛力气大,江宁宁挣不开。
一群围观的村民,也没有一个要上前帮她的。
江宁宁很快冷静下来。
“二牛哥,你先起来。我不是神医,我就是个学徒。张大花的情况很严重,是身体受损,这不是吃什么偏方或者简单治治就能好的。”
“你得相信镇上的医生,况且,我的确救不了,你求我,还不如去求神。”
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让已经失去的东西再回来。
“不!你能行的!大家都说你能行!”
二牛根本不听,只是重复着哀求。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她说了,她治不了。”
众人回头,只见陆临锋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外,脸色淡漠。
他走过来,伸手将二牛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也隔开了他和江宁宁。
“陆知青……”
二牛有点怕这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知青。
陆临锋看向江宁宁,语气放缓了些:“你没事吧?”
江宁宁摇摇头,心里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陆临锋一眼。
她转向二牛和周围的村民,缓缓开口。
“二牛哥,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而且强求不来,你们这样逼我,就是在为难我,也是在耽误张大花,还不如好好给她治病。”
二牛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大家都夸江宁宁治病治得好。
可是有陆临锋在一旁,他再傻也害怕,那种本能的感觉,让他察觉出一些压力来。
二牛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二牛走远,江宁宁认真对陆临锋说:“刚才,谢谢你。”
陆临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