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秀女晴雯是兵部侍郎的女儿,从小在军营长大,见皇上对传统才艺不感兴趣,一着急,实话实说:“臣女会打铁,跟着军营的铁匠学了多年,入宫后可以表演打铁。”
人群里传来几声窃笑。
晴雯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知慕朝歌眼睛一亮:“打铁?这个好!留下!”
全场哗然。
礼部尚书第一个忍不住了,上前劝谏:“陛下!选秀乃是国家大事,关系皇嗣延续,岂能儿戏啊!”
另一个老臣也跪下来:“陛下应以延绵子嗣为重,选端庄贤淑之女为妃啊!”
有个御史更绝,直接就要往柱子上撞:“陛下如果执意如此,老臣今日就死谏!”
慕朝歌早料到有这一出,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尉迟澈身边,拉起他的手:“众爱卿误会了。朕选秀,不只看容貌才艺,更要选有特长,有独特之处的女子。”
她深情地看着尉迟澈,实际上是在对自己原来的身体抛媚眼:“就像慕妃,不仅容貌出众,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长处。朕要选的,就是这般独特的女子。”
尉迟澈被对方的眼神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却不得不配合地低下头,装出娇羞的模样。
大臣们被这番言论惊呆了,一时间竟无人反驳。
慕朝歌趁热打铁,指着那些秀女:“你们都会什么特别的?尽管说来!”
秀女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小声说:“臣女会驯马。”
“好!留下!”
“臣女会算账,帮父亲管过铺子。”
“好!也留下!”
选秀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尉迟澈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慕朝歌,真是走到哪儿就把哪儿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他忽然觉得,这样选出来的人,或许真的会比那些只会琴棋书画的木头美人有意思得多。
只是看着慕朝歌那双发亮的眼睛,心里又泛起了酸味。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对这么多美女动心了吧?
就在这时。
“陛下,”老丞相颤巍巍地开口,“选秀历来看重德容言功,如果专挑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怕……”
坐在龙椅上的慕朝歌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端着皇帝的架子,慢悠悠地打断他:“丞相多虑了。”
她说着,朝坐在下首的尉迟澈使了个眼色。
尉迟澈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火,穿着宫装,顶着慕朝歌的脸,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慕妃最近学了不少本事,不如给诸位展示展示。”慕朝歌笑眯眯地说。
尉迟澈狠狠瞪了她一眼,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站起来。
他先是拿起弓箭,二话不说连发三箭,箭箭命中百步外的靶心。
接着又舞了一套刀法,虎虎生风,看得一众文臣直缩脖子。
“好!”慕朝歌拍手叫好,“爱妃果然了得!”
尉迟澈本来满心不情愿,被这么一夸,反倒来了劲。
他又当场泼墨挥毫,写下一幅气势磅礴的书法,随即与户部侍郎比试算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谈起政史典籍,比翰林院的老学究还熟练。
最绝的是当朝“棋圣”张大人不服气,非要与“慕妃”对弈一局。
结果不到一炷香工夫,就被杀得片甲不留,老脸通红地认输。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胡子直抖,“慕妃娘娘文武双全,实乃女子典范!老臣终于明白陛下的苦心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改口,一个个对“慕妃”赞不绝口。
唯有尉迟澈自己心里明白,这些本事本就是他从小到大苦练的,如今倒好,全算在慕朝歌头上了。
慕朝歌满意地看着众人,站起身走到秀女面前:“都瞧见了?容貌终会老去,唯有真本事才能立身。就说慕妃身边的尤嬷嬷……”
她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健硕的老嬷嬷走上前,对着园中一棵碗口粗的树一拳挥出,树干应声而断。
秀女们吓得惊叫连连。
“瞧瞧,这就是一技之长的好处。”慕朝歌笑道。
这时,一个站在后排的秀女突然站出来跪倒在地:“民女施婷婷,有话要说。”
众人都是一愣,只见这秀女抬起头,神色坚定:“民女本是广德县仵作,女扮男装从业七年,曾破获轰动一时的抛尸案。因女子不能从事仵作行业,所以才想借选秀的机会入宫,只求能得一官半职,施展抱负。”
这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
仵作?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行当,这样的女子也配入宫?
“陛下!万万不可啊!”御史大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仵作卑贱,岂能入宫!”
慕朝歌却眼睛一亮,亲自上前扶起施婷婷:“女子为仵作,还能破获大案,十分难得。朕准了,即日起入刑部当值。”
“陛下!”御史大夫还要再谏,却被慕朝歌一个眼神吓住。
“朕意已决。”慕朝歌冷冷道,“再敢反驳,当场斩立决。”
施婷婷热泪盈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有了施婷婷这个先例,秀女们个个眼睛发亮,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的本事。
“民女擅长珠算!”一个圆脸秀女抢先站出来,当场让人拿来算盘。
只见她手指翻飞,不过片刻工夫就把户部官员带来的账本算得清清楚楚,连多年的错账都找了出来。
慕朝歌满意点头:“录取。”
接着,一个瘦小的秀女怯生生上前:“民女韦唯,懂得兽语。”
这话引来一阵窃笑,连坐在一旁的尉迟澈都忍不住挑眉。
谁知韦唯也不辩解,只轻轻吹了声口哨,园中顿时飞来几只彩蝶,绕着她翩翩起舞。更绝的是,她走到御马监带来的白马前,附耳倾听片刻,转身禀报:
“陛下,这马说……说您上次骑它时差点把它摔着,还怪它跑得不稳。”
满场哗然!
尉迟澈更是脸色一变。
这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慕朝歌强忍笑意:“录取。”
接下来有个秀女自称“擅长哭”,话还没说完就被跳过。
但是一个叫冯程程的秀女语出惊人:
“民女擅长造谣。”
御史大夫刚要呵斥,冯程程已经转身对后排秀女们低语几句。
不过片刻,园内就传开“选秀名额已满”的消息,引得一阵骚动。
“陛下请看,谣言成功了。”冯程程不慌不忙地说。
慕朝歌眯起眼:“本事不错,但如果让朕知道你敢胡乱造谣,朕决不轻饶。”
“民女只效忠陛下一人。”冯程程立即表忠心。
最终选出的七人齐齐跪在御前。
慕朝歌正色道:“从今日起,你们就是答应了。但记住,入宫不是来争宠的,是来做事的。瞧瞧慕妃,她负责博物馆,日日出入自由,靠的是什么?是本事!”
新晋答应们个个摩拳擦掌,接下来的日子可热闹了。
擅长算账的天天捧着账本往“皇上”跟前凑,懂兽语的不知从哪弄来只鹦鹉,整天教它说“陛下英明”,就连冯程程也时不时来禀报些打探到的小道消息。
这些场景总被尉迟澈撞见。
这日,他又看见算账的答应几乎要贴到慕朝歌身上,当即拂袖而去。
“陛下,慕妃娘娘已经一天没用膳了。”尤嬷嬷红着眼睛来报。
慕朝歌这才意识到玩过头了,赶紧摆驾长春宫。
“爱妃这是怎么了?”她凑近问。
尉迟澈背对着她,声音发冷:“你现在日理万机,何须管我的死活。”
“朕不管您管谁?”慕朝歌笑嘻嘻地扳过他身子,“那些答应加起来,都不及爱妃一根头发丝儿重要。”
说着递上个锦盒,里面是她亲手刻的小木人,歪歪扭扭却是尉迟澈的模样。
见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慕朝歌突然捂着肚子皱眉:
“哎哟,胃疼……”
尉迟澈立刻慌了:“传太医!还不快给陛下备膳!”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
用膳时,尉迟澈闷闷道:“日后与那些答应,保持些距离才好。”
“吃醋了?”慕朝歌偷笑。
“我是怕有损陛下清誉。”尉迟澈板着脸,“若陛下不允,那些奏折我也懒得管了……”
“别别别!”慕朝歌立即投降,“朕依你就是。”
唉,这皇帝当得,连和小姐姐说句话都不行。
慕朝歌叹着气,又认命地去哄那个醋坛子了。
……
翌日。
紫宸殿内,香炉里青烟袅袅。
龙椅上,慕朝歌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目光扫过底下的朝臣,最后落在前排那个佝偻的身影上。
礼部尚书慕凌。
不过一个月,这位曾经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国丈爷,两鬓已花白了大片。
今日他穿着绛紫色官袍,本该是威风八面,此刻却像件借来的衣裳,空荡荡挂在他身上。
“陛下,”兵部尚书出列,“北疆军饷一事,还需尽早定夺。”
慕朝歌还没开口,慕凌忽然出列:“陛下,老臣以为……”
“慕尚书,”一个阴柔的声音截断了他,“此事似乎不归礼部管辖吧?”
说话的是个瘦高个儿,礼部侍郎诸葛鸣。
他今日格外活跃,说话时甚至没看慕凌一眼,只朝着龙椅方向躬身。
慕凌的脸瞬间涨红,手指在袖中微微发抖。
若是从前,诸葛鸣这条哈巴狗怎敢这样对他说话?可如今……
“诸葛侍郎说的是。”又一人出列,是户部的人,“军饷乃户部分内之事,不劳慕尚书费心。”
接二连三,又有几人附和。
慕凌孤立无援地站在大殿中央,他求助似的望向几位平日交好的同僚,那几人却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慕朝歌冷眼瞧着。
她记得刚穿来时,这位父亲是何等威风。那时他站在这里,连晋王尉迟瑾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
“晋王到——”殿外一声通传。
满朝文武精神一振。
慕凌更是眼睛一亮,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急转身望向殿门。
晋王尉迟瑾大步流星走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御前施礼:“臣弟来迟,请皇兄恕罪。”
“无妨。”慕朝歌淡淡道。
尉迟瑾起身,这才像是刚看见慕凌似的,惊讶道:“慕尚书为何独自站在这里?”
慕凌忙躬身:“老臣有本启奏。”
“既然没什么大事,便回去吧。”尉迟瑾轻飘飘一句,像是打发下人一般,随即转向龙椅,“皇兄,臣弟有要事启奏。”
慕凌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谁看不出这是晋王当众给他没脸?
慕朝歌心中冷笑。
她早知道有这一天。
“陛下,臣弟以为,科举主考官人选,当另选他人。”尉迟瑾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慕凌一眼。
这本是礼部的分内之事,慕凌这个尚书自然是主考的不二人选。
慕凌浑身一颤,扑通跪地:“陛下!老臣执掌礼部十余年,从未出过纰漏啊!”
“慕尚书年事已高,还是多休养为好。”尉迟瑾字字诛心。
诸葛鸣紧接着出列:“陛下,晋王殿下思虑周全。慕尚书近日精神不济,前儿还将万寿节的章程写错了时日。要不是下官及时发现,险些酿成大错。”
慕凌猛地转头瞪向诸葛鸣,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
“哦?有这事?”慕朝歌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老臣……老臣……”慕凌嘴唇哆嗦,却百口莫辩。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慕朝歌看着那个跪在殿中瑟瑟发抖的父亲,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既然如此,科举主考官一事……”慕朝歌故意顿了顿,看着慕凌绝望地抬起头,“就按晋王的意思办吧。”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道贺。
慕凌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两个内侍上前,默默将他搀扶出去。
经过诸葛鸣身边时,他只理了理自己的官袍。
退朝后,慕朝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慕凌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孤魂野鬼。
“陛下看什么?”身后传来尉迟澈的声音。
“看报应。”慕朝歌轻声道。
尉迟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冷哼一声:“便宜他了。若按朕从前的性子,他早就受罪了!”
“知道你厉害。”慕朝歌打断他,转身往寝宫走,“对了,诸葛鸣这人,能用?”
尉迟澈眯起眼:“能用,但不能大用。”
慕朝歌点点头。
朝堂之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