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得到皇帝不再过问的默许,高高兴兴地从福宁殿离开。
皇帝坐在御案前撑着额头,余怒未消的叹了口气。
王继恩悄无声息的给他续了茶,很识相的让众人退下。
皇帝只觉得头疼:他本以为魏王的执念是出于好强好胜之心,没想到他真的对那个女人起了心思……
皇帝突然觉得:这才是唐国李琰给自己造成的最大麻烦——甚至比北燕内阁机密被泄一事还要棘手。
想起北燕那事,他又是一阵心烦。
北燕那八人内阁现在人人自危,互相猜疑,郁久太后也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捅刀子。
他们虽然摆出一副要跟大周决一死战的架势,其实内部也是矛盾重重。
这对大周本来是一件好事,但郁久太后为了查出奸细,竟然选了她素来讨厌的庶子慕容玮接手此事。
而慕容玮接手之后,也是步步紧逼……皇帝又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有点担心老友了。
他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布局,才说动了那个人……若是真被慕容玮那小子查到,那人必死无疑。
如此一来,这天下间还有谁还肯为他大周天子效力?
无论如何,那件事必须加紧进行了……皇帝暗暗想道。
趁着这次北伐,不留后患的彻底解决!
他想了具体对策和过程,仍然觉得有些冒险,但也只能如此了。
皇帝除了头疼以外,还觉得有些憋屈:若不是唐国那个李琰泄露此事从中作梗,自己怎么会被逼到这步田地?
虽然平时经常打趣魏王,但皇帝发现自己也开始对李琰颇多怨念:她这一刀捅得实在太狠了!
唐国李氏素来崇儒文弱,怎会出了李琰这种异数?
江南的女子,不是应该温柔似水、婉约娇弱吗?而李琰却比任何男人都要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皇帝这一刻,甚至是羡慕唐国李瑾的——
他什么都不用做,亲爹就折腾死了所有皇位竞争者,轻轻松松让他登上宝座;登基后,本来要面对各方明枪暗箭,又有亲妹李琰挺身而出,替他执掌大权,震慑四方。
只是这李琰权势日重,假以时日会不会架空国主,让他成为傀儡,甚至干脆取而代之?
皇帝想到这一点,觉得也是可以加以利用。
但眼前的麻烦还得应对。他打起精神来,随手取了一叠纸来,正要写信给老友,却发现这正是唐国作为贡品送来的澄心堂纸。
真是厌烦什么就来什么……
皇帝无奈的苦笑,换了吴越国送来的蠲纸,这才开始动笔。
“洛京刘子桓,谨拜书于无为兄足下……”
****
魏王离开福宁殿后只是高兴了一阵,略微料理了一下案头的棘手事项,也觉得头疼。
他看了一眼身边围绕的侍从们,目光从程羽转向贾璋,终究还是转回到了弥超身上——
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油嘴滑舌,但胜在聪明伶俐,此事让他去办,再好不过!
弥超前一阵不得魏王待见,心中不安,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如今看到这眼色,连忙凑上前来:“殿下,可有什么烦难?”
“你去查一下沈家。”
魏王怕他不明白,补充道:“就是那日赏花宴来的沈夫人那家。”
弥超顿时精神一振:赏花宴?魏王这是看中了沈家的小娘子吗?
弥超觉得魏王最近是红鸾星动,桃花朵朵——之前还惦记着牢狱里那个女刺客,现在又看上了沈家的小娘子?
魏王洞察了他的想法,脸色一黑,“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孤让你查的是沈家!”
弥超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魏王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去查一下沈家上下,看看他们家中有几口人,近况如何?平日里都结交哪些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话云里雾里,但弥超眉头都没皱就答应下来:不就是挖地三尺,把这家查个彻底吗?这是自己的拿手本领啊!
魏王想起赏花宴那日,那女刺客看向沈家母女的眼神:那样专注地凝视,眼神中饱含他看不懂的情感……她与沈家之间只怕关系匪浅。
想到那女人,他心头一紧:早已过了一个时辰,她会招供吗?
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刘子昭心里清楚:唐国的王牌暗谍,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就范。
想到这,他急匆匆的赶回了武德司。
眼前一幕,却让他先是震惊,随即怒火中烧——
那女人居然在吃饼,还是洛京着名的曹婆婆肉饼!
魏王气得头晕,“这里到底是监狱,还是夜市小食摊?要不要再来一碗冰雪冷元子去暑?”
彭知信听着魏王这话音不善,将他请到一边,低声道:“下官已经对她用过刑了,但她就是不说呀……眼看到了饭点,今日大家正好吃这个,也就给了她一份。”
他越说越是有点心虚,心中暗骂弥超不是东西:说好的魏王对此女有意,怎么会气成这样?
魏王冷笑一声,“武德司的伙食还真不错,列位指挥和亲从官吃什么,犯人也吃什么……如此世界大同,官贼一体,洛京城里的百姓听了,只怕各个争着要做反贼!”
他不等彭知信再说,三两步跨入囚牢之中。
李琰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饼,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
魏王走近她身旁,看着略微被放松的铁链,皱眉正要呵斥狱卒,目光却停留在她的手腕上:因为铁链镣铐的拉扯,这里已经磨破皮,微微出血。
他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有一两滴血落在地上,殷红宛如落梅……仔细看,并非手腕上的,而是来自身上的一道道鞭痕。
魏王的目光变冷,又要质问彭知信,想起自己先前的话,只能再次咽下。
在他这般幽寒的目光下,李琰安之若素,竟然继续把最后一个饼吃完了。
“你倒是悠闲……”
魏王的声音很低,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琰既不抬头看他,也不做声。
魏王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臂。
他用力之下,手臂上的鞭痕破裂出血,透过单薄的衣裳,濡湿了他的手。
魏王连忙放开手,想要做什么,却又有些烦躁。他朝监牢外面看了一眼,断然命令道:“你们都退下。”
一干人等走得干净,空旷的铁栅栏内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魏王拔出短刀,慢条斯理的划开了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