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愣住了,随即开始低声哭泣。
“妾身一直在找这个孩子,先夫的几名侍卫多年来一直奔波在外搜寻……可是一直杳无音讯。”
沈夫人的话语平实,却充满酸楚。
魏王却不放过沈夫人,继续问道:“若是夫人你一直在找,为何还会在两个月后就收养了隔房的庶女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燕回身上。
沈燕回顿时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殿下,此事与燕回无关呀!”
沈夫人忍不住替爱女叫屈:“女儿丢失的时候,妾身已经是神思昏乱不能起身,婆母于心不忍,这才把燕回抱了过来。这孩子与我有缘,乍一见面那哭声就把我震醒,妾身这才得以振作。”
“然后就把真正的沈燕回的名字给抢了。孤很好奇,你们沈家就缺那一个名字吗?”
魏王说话极不客气,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那要是真正的沈燕回找回来了,又该如何?再把名字还回去吗?”
沈夫人脸色惨白,实在答不上来。
沈燕回见势头不好,连忙起身跪下:“殿下请听臣女一言。”
“说。”
“母亲当年收养我,是出自一片慈心:当时我生母早逝又中了疟疾,若没有母亲收养,只怕当时就夭折了。”
沈燕回说到这,珠泪滚落而下:“母亲为我遮风挡雨,哺我衣食教诲。此恩此德,刻骨铭心,虽结草衔环,亦难报万一。”
她说得极为动情,其他几家夫人和小娘子听的也是唏嘘不已。
但魏王冷心冷肺,根本不吃她这套:“你娘对你越好,那失落在外的小娘子失去的就越多。你感恩母亲是应该的,对那被你鸠占鹊巢之人,可曾有过一点愧疚?”
沈燕回打了个哆嗦,跪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魏王:“殿下,请容臣女冒昧相问:您是否认识那位姐姐?”
她心思聪慧,此时已经回过味来,魏王大概是为那素未谋面的“姐姐”抱不平,这才有了今天这场诘问发难。
众人都不是傻子,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郭夫人更是老辣,目光已经停在魏王身侧的那绝色佳人身上。
难道她就是……
已是浑身颤抖的沈夫人也仿佛有所知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魏王身侧——
魏王今天又使了个坏心眼:他亲自替李琰梳妆打扮的时候,故意选了那顶金丝镶宝花冠,又让她穿了金绣云霞孔雀纹襦配红罗长裙。
那冠子实则是内命妇的式样,孔雀纹襦衣更是只供给四妃级别的料子。
这算是很大的僭越了,但魏王根本不怕这个——反正皇兄也没有什么妃子,他的女人难道穿不得?
他让砚羽给她梳的发型也很微妙:既不似少女,又不像是出嫁妇人。
这种打扮看在这群眼光毒辣、心机深沉的贵妇眼里,自然猜出她就是魏王的爱姬。
沈夫人此时心思混乱,但慢慢的也猜出了端倪,她的嘴唇有点发抖,指着李琰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声惊叫——
原本跪着的沈燕回突然昏死过去,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燕回!”
沈夫人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踉踉跄跄的冲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
“燕回,你怎么了?”
她随即看向魏王,满脸求恳之色:“殿下能否请府医前来一看?”
魏王冷笑了一声:“这晕倒的正是时候。”
于是吩咐左右:“让程德玄过来。”
兼任府医的程德玄匆匆赶到,摸了脉搏又看过瞳孔,随后道:“这位小娘子先天不足,似乎幼时染过什么重疾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今日又受了剧烈惊吓,所以才暂时晕厥。”
他拿出银针刺了两处穴道,沈燕回这才幽幽醒来。
她先是发现自己躺在母亲怀里,随后又感觉众人目光聚焦此处,顿时有点着慌,挣扎着想要起身,顿时又是天旋地转。
沈夫人顿时又慌了手脚,殷切的看向程德玄:“先生,您方才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孩子小时候得过疟疾,下人们也没用心照顾,这才成了顽症。”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您医术精湛,能否再给她看看?妾身真是感激不尽!”
程德玄看向魏王,见他点头同意,就直接挥笔给她写了个方子:“按这个食补的方子长期调养,长则两三年,短则一年,就能略见成效——不过,最好还是要找到对症的药。”
沈夫人对着魏王千恩万谢,目光停留在他身边那女子身上,眼神中有惊喜亲切,却也有怀疑审视。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怀里沈燕回虚弱忧心的模样,终究归于沉默,随即就带着女儿告辞了。
这场赏花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郭夫人又是唏嘘,又是埋怨魏王:“殿下何苦在赏花宴上说这些?”
魏王笑而不语。
郭夫人又暗怪自己没有提早看出端倪:原本沈夫人就让她把沈燕回的名字删去,而魏王在这次宴会前却特地叮嘱:一定要发帖给沈家母女。
她还以为魏王已经看中了沈燕回,没想到竟是为这样一桩旧事。
郭夫人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上次鬓乱钗横、布衣乱发仍然不掩她的美貌,这次盛装之下,更是让人目眩神迷。
她叹了口气:魏王得了这等佳人,必定是宠爱非常,所以才会站出来替她讨这个公道。
她又暗自感叹:这小娘子真是红颜薄命。原本生在官宦之家又有这等相貌,若是没有从小流落在外,嫁入王侯之家,甚至作为帝王后妃都是轻而易举。
如今,却只能作为魏王的侍妾。
不过……魏王此人一向肆意妄为,弄不好,此女会有大造化。
郭夫人正在各种猜测,李琰却是拉了下魏王的袖子,示意她有话要说。
魏王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要走还不忘拉着她一起。
郭夫人算是从小看他长大的,这个场面确实把她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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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要当众对她说那些话?”
李琰皱着眉头问他。
“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沈家既然做得出那些事,孤又为何不能当众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