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刚从芦棚里出来，乔依然就快步而至，手里还提着打包好的桂圆茶。
“言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四处找你呢。”乔依然跑得一脑门汗，“刚才这边有公会的人在火拼，没有伤到你吧？”
“依然，快报警。”言卿急道。
“军警司还管这事？”
“军警司不管，治安处的会管，总之先报警。”
“知道了，那边有个公用电话亭，我去打电话。”乔依然把手中的桂圆茶塞给言卿，转身跑了。
言卿担心的往龙云骁消失的地方看去，哪怕心里着急，却也是无计可施。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枝，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急忙将其塞到了纸袋子下方。
乔依然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三四个治安处的人。
军警司主管刑事大案，而治安处隶属其下，主要负责社会安定，解决一些打架斗殴的琐事。
“我还没打电话呢，就碰到这几个人巡逻。”乔依然喘着气。
“惹事的人在那边。”言卿指向西北处，那里有一个人烟稀少的胡同。
几个治安处的人匆匆忙忙朝着西北方跑去，而乔依然喘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跟了上去。
“依然，你去哪？”
“有新闻的地方就有我。”乔依然晃了下手中的记者证，“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拐过一条巷子，前面有人喊道：“这里有血。”
先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之后血迹逐渐多了起来，地上有七八个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不时传来痛苦的呻闠吟声。
乔依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条黑影，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早就被血染红，此时眼目紧闭，不知道是生是死。
“快救人。”坐着的男人见到有人赶来，一双星目如电，迸射出紧张焦急的情绪。
乔依然认出这个人是龙云骁，龙云会的会长，她以前在舞会上见过他，风流倜傥，姿态傲人。
而此时的龙云骁满脸是血，神情憔悴，完全没有了那个叱咤风云的枭雄风采。
“我去找言卿。”乔依然也是吓了一跳，转头就跑了。
过了一会，她推着言卿风风火火的赶到，言卿认出被龙云骁抱在怀里的竟是龙玥，着实感到意外。
龙玥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言小姐，救救他。”龙云骁言辞恳切而焦急。
言卿在乔依然的搀扶下来到龙玥面前，她检查了一下龙玥身上的伤势，眉头随之拢起：“去叫医生了吗？”
治安处的人回答：“已经去打电话了，医院那边应该很快就能来人。”
“怎么样？”龙云骁焦急的问。
言卿摇摇头：“伤得太重了，我只能先帮他止血。”
言卿没有告诉他的是，龙玥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脉搏与呼吸都在逐渐变弱，在医学上，这个时期叫做濒死期，是死亡过程的开始阶段。
龙玥全身多处刀伤，其中一刀正中胸口，这也是他的致命伤。
他能维持到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支撑着。
而她是法医，不是医生，除非会有奇迹，不然……
“龙玥……。”龙云骁紧紧抱着他，表情悲痛。
刚才他被敌人逼入绝境，本打算殊死一拼，没想到龙玥突然出现，兄弟两人共同御敌，虽说最终将袭击他的人全部放倒，但龙玥为了护他也受了重伤。
那一刀正扎向他的胸口，当即鲜血喷涌无法制止。
龙玥知道自己不行了，重伤的时候，他对龙云骁说，他不后悔！
这是他留给龙云骁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是杀了书半雪不后悔，还是保护他不后悔？
这对龙云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医院派来的车子呼啸而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七手八脚的将龙玥抬上车。
“还给你。”言卿把那把枪交到龙云骁手中。
龙云骁接过来，“抱歉，今天差点连累了你。”
是他过于大意了，没想到会有敌人恰巧就在附近，最近龙云会与兴帮势如水火，他早该防备才是。
“没关系。”言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希望他可以度过难关。”
“谢谢。”
望着车子远去，言卿轻轻叹了口气。
“他，他还有救吗？”乔依然担心的问。
言卿摇摇头：“除非有奇迹。”
而事实证明，这个世上不是处处都有奇迹存在，两日后，龙公馆的门口挂起了白花，龙云骁穿着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时霆推着言卿来到灵堂前，她拿起一边的檀香点燃，抬头看向中间挂着的大幅照片，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犹记得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他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他说他喜欢做一名侦探，虽然他至今也没有破过一起案子。
他或许是一个恶人，因为他杀了他不喜欢的人，可这就是人，人性是复杂的，是不完美的，是无法用具体的善恶与好坏去定论的。
“时司长，言小姐。”龙云骁走过来，明显面容憔悴，接连失去了两位亲人，对于这个男人的打击是巨大的。
“龙先生。”时霆开口道：“节哀顺便。”
龙云骁点点头：“二位去那边坐坐吧。”
时霆礼貌的拒绝道：“不了，我们上柱香就回去。”
“也好，我让人送你们。”
龙云骁说着看了一眼言卿，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毛呢斗篷，衬得一张脸越发的白嫩，他想起那日在芦棚里，她表现出了绝对的冷静与坚韧，他见过太多的女子，却没有哪个像她一般耐人寻味。
离开龙公馆，外面的冷风扑面而至，时霆解下围巾围在言卿的脖子上。
“回家还是？”
“走一会儿。”言卿道：“你看那边的叶子都落了，前一阵子过来的时候，树上还有些叶子呢。”
时霆推着她在路边散步，黑色的靴子踩过厚重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想到龙玥就这么死了。”言卿俯身捡起一片梧桐的叶子，心形的叶子已经变得黄脆，“如果我当时没在那个公园，他没有停下来跟我说话，是不是就不会死？”
时霆道：“一个想过马路的人遇到熟人聊了几句，等他想要穿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汽车迎面撞死，你说，这能怪跟他聊天的熟人吗？真正该承担责任的是撞死他的那个人。”
这是龙云会和兴帮的恩怨，自有他们两者去了解。
虽然时霆的话很有道理，但言卿亲眼目睹了龙玥的死亡，心里仍然觉得难受。
她与龙玥相识的时间不长，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每天喊着要成为大侦探的年轻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
或许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他真正保护了他最爱的那个人。
滴滴！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时霆回过头，就看到白锦开着车跟了上来。
“七哥，嫂子，上车吧。”
“有案子？”
白锦道：“命案，西前村，鄂良平那里还有个案子没完，辛苦嫂子跑一趟 了。”
秋冬时节，因为温度偏低，很少有巨人观这样的腐败尸体，对于法医来说，秋冬季是最幸福的季节。
西前村位于顺城的城郊，顺城属于主市区，它的周边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庄分布。
西前村以种植玉米和大豆为主，11月中旬，玉米和大豆已经收割完毕，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四处都是堆成小山包似的玉米和大豆杆子。
这些杆子可以作为牲畜的饲料，也可以用来在冬季生火做饭取暖。
车子开过泥土道，扬起一片黄色的灰尘，田地里不时有人停下手中的农活儿看过来。
经过农田就是村落，进村的道路更加狭窄，只够人力车进进出出。
白锦将警车停在路边的空地上，推开门下了车。
正巧几个小孩子在田地里玩耍，看到汽车纷纷跑了过来。
“大汽车，大汽车。”
白锦从车上找到几块糖分给这几个孩子，“小朋友，你们帮我看着车，好不好？”
小孩子得了糖，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纷纷点头。
“七哥，嫂子，走吧，案发地在山头上。”白锦在前面带路，“我们先去村委会一趟，报警电话就是从那里打来的。”
西前村只有一部电话，这部电话装在村委会副村长的办公室，如果村里有人有急事要打电话，村委会会按照地方的远近收取电话费。
村委会就坐落在村口处不远，是一个四方形的小院子，院子里停着数台自行车。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屋里传来一阵阵饭香。
村委会没有食堂，大家都是带着饭盒来上班，中午的时候在锅炉房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副村长新官上任，长得又高又瘦，村里人都叫他竹竿，而报警电话就是竹竿打的。
“几位长官，请进，请进。”竹竿第一次见到军警司的人，目光中既有崇拜又有局促。
白锦摆摆手：“不进去了，你带我们去下案发现场。”
“好的，好的。”竹竿回到办公室拿了一件棉袄后匆匆跑了出来。
“保护现场了吗？”
“保护了。”竹竿打着保票，“你在电话里说让我把现场围起来，我立刻就让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锦拍着他的肩膀笑了，“那倒不至于。”
山路不好走，时霆推着言卿尽量选择较为平缓的路段，却依然避免不了颠簸。
“就在那儿。”竹竿往前一指，“那片坟头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