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尘与墨云铮离开了那能把人冻成冰棍的万载冰原，并没有直接莽去陨星海。
极北之地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加上洞府里那几场架打得实在激烈。
凌绝尘的伤势有点反复，需要找个安全窝先稳一稳境界。
顺便好好研究一下那块留影石里的信息，规划一下去陨星海的路线。
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往前冲吧？
三日后，两人在距离冰原边缘不远的一处小山沟里暂时落了脚。
墨云铮熟练地布下隐匿阵法，又摸出他那宝贝丹炉。
开始“叮叮当当”地炼制更适合凌绝尘现状的疗伤丹药。
山谷里安安静静，只有药香和炉火“噼啪”声作伴。
然而，这偷来的清净还没捂热乎，就被不速之客给搅和了。
月黑风高夜，山谷外围的隐匿阵法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像强攻，倒像是有人用特殊的频率在敲门。
墨云铮瞬间警觉，和凌绝尘对视一眼。
凌绝尘默默握紧了怀里的断尘剑，眼神跟冰锥子似的，能扎人。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就别藏头露尾了！”
墨云铮扬声喊道，手里已经扣了好几枚威力不小的阵符，准备一言不合就砸过去。
阵外安静了一小会儿，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点奇异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紧张，没恶意。就是闻到了同道中人的味儿，过来串个门。”
话音落下，阵法光幕像水波一样荡漾开，两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位个子很高，裹着件厚实的黑斗篷。
兜帽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颜色淡得发紫的薄嘴唇。
他周身绕着精纯的魔气，但跟及笄礼上那些只会嗷嗷叫的魔族不一样。
这魔气沉甸甸的，透着股古老又讲规矩的味道。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嘿，居然是之前在万宝楼外。
硬塞给墨云铮漆黑玉符的神秘家伙！
“魔族？”墨云铮眼神一凛，周身灵力暗搓搓地涌动起来。
凌绝尘更是毫不客气，剑气“嗡”地一下迸发。
冰蓝色的眼睛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璃光殒落的画面又一次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淡定，淡定。”
为首的魔族抬起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声音还挺平静。
“我叫‘玄魖’，来自‘渊渟狱’。
跟你们认识的那个、赤魇手底下那群只会烧杀抢掠的‘焚天部’疯狗不是一伙的。”
渊渟狱？焚天部？
墨云铮心里咯噔一下，他书读得多，对魔族那点事儿还算了解。
古籍里提过，魔族内部山头林立，并非铁板一块。
焚天部 主打一个“不服就干，万物皆可吃”，魔主赤魇就是他们的头儿，凶名在外。
而 渊渟狱 则神秘得多，据说这一脉的魔族更喜欢宅着研究魔道本源。
跟人族冲突少，但实力深浅难测。
“赤魇是赤魇，我是我。”
玄魖说着，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兜帽。
露出一张苍白却俊美得有点过分的脸，额间一道深紫色的魔纹像团被冻住的火焰。
他那双深邃的紫眼睛里，没有赤魇那种疯狗似的贪婪。
只有一种“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沧桑和理智。
“我觉得，咱们说不定有共同的敌人。”
凌绝尘嗤笑一声，剑气半点没收敛：“魔族的鬼话，谁信谁傻！”
玄魖也不生气，目光落在凌绝尘抱着的断尘剑上，紫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好剑！可惜啊……灵光黯淡了。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吧？
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牺牲和守护之意，隔老远都能把我熏……呃，是感应到。”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凌绝尘的肺管子，疼得他心口一抽。
同时也暗暗吃惊：这魔头的感知力也太变态了！
“少废话，直接说你想干嘛？”墨云铮沉声道。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随时准备启动阵法困死这俩不速之客。
玄魖负手而立，开始侃侃而谈：“赤魇和他那帮焚天部的崽子。
信奉的是‘魔焰烧光一切，大家都是我的零食’那套。
他们抢啊，吃啊，毁啊，连不听话的自家魔都不放过。
我们渊渟狱这一脉，追求的是魔道的根源，讲究个与天地和谐共处……
当然，是在我们魔的规矩下共处。
赤魇这么瞎搞，魔界老家都快被他折腾散架了，长此以往，大家都没得玩。”
他看向凌绝尘，语气有点复杂：“凌剑仙，及笄礼上的事，我听说了。
璃光姑娘……可惜了。但你就没琢磨过，赤魇为啥要费那么大劲。
强行跑过来，就盯着你的剑灵不放？”
凌绝尘眼神冰得能冻死人：“为什么？”
“因为璃光姑娘，她不是一般的剑灵。”
玄魖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她诞生于你的本命灵剑。
而你这把剑，曾在‘太古剑冢’得过一缕先天庚金之源。
这东西至纯至锐，专克赤魇练的那什么‘焚天烬世魔功’。
他要是能把璃光的灵魄本源吞了消化掉。
不仅能补上自己的短板，还能让魔功直接大成。
到那时候，你们人族地盘，怕是要改名叫魔族度假村了。”
这消息像道天雷，直接把凌绝尘和墨云铮劈懵了！
搞了半天，璃光太优秀也是原罪？
“至于赤魇为啥能精准定位你的及笄礼，还能撕开空间跑过来……”
玄魖顿了顿，眼神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
“据我了解，你们人族内部，也有人给他递了小纸条，提供了时间和坐标。”
“是谁？！”凌绝尘猛地踏前一步，杀气跟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
山谷里的温度瞬间跌到冰点，连旁边烧着的丹炉火苗都矮了一截。
玄魖摇了摇头：“具体是哪个瘪三，我还没查出来。这家伙藏得深，能量不小。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赤魇在及笄礼上被璃光姑娘狠狠捅了一刀。
又被你临死……哦不，临危反扑，伤得比外面传的严重多了。
他现在缩在‘万魔渊’最深处，靠着那儿的魔气舔伤口，同时……他也在满世界找‘混沌源石’，
想修他的魔躯，顺便找到彻底炼化剑灵本源的法子。”
混沌源石！ 这不正是复活璃光需要的三样宝贝之一吗！
局势一下子变得复杂得像团乱麻。
魔族内部自己掐架，赤魇背后可能还站着人族的二五仔。
而他们眼前这个叫玄魖的魔头，怎么看都像是想利用他们去对付赤魇。
“你跟我们说这些图啥？”
墨云铮没被信息砸晕，保持着冷静，“帮我们，你能有什么好处？”
玄魖紫色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简单。赤魇是我们渊渟狱的死对头，更是魔界的害群之马。
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当朋友看待。
削弱赤魇，不让他拿到混沌源石，对我们渊渟狱有利。而且……”
他又看向那柄黯淡的断尘剑，语气带上点难以形容的意味。
“守护的意志，不管放在人族还是魔族身上，都值得高看一眼。
璃光姑娘的牺牲，不该被赤魇那种疯子糟蹋。”
山谷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月光照下来，映着凌绝尘脸上挣扎的痛苦。
墨云铮权衡利弊的凝重，还有玄魖那平静水面下深不见底的魔影。
正邪对错，这会儿好像没那么分明了。跟魔族合作，无疑是火中取栗。
但玄魖带来的消息太关键，而且大家的目标在“混沌源石”上撞车了。
过了好半天，凌绝尘才缓缓抬起头。
冰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复仇的火焰：“混沌源石，在哪儿？”
玄魖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
“据我所知，混沌源石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一处在‘陨星海’核心的‘归墟之眼’。
另一处，在‘南疆巫族’禁地深处的‘造化泉眼’。
而赤魇的人，好像更倾向于往南疆那边摸。”
南疆巫族，那地方神秘得紧，排外得要命，他们的禁地更是号称有去无回的大凶之地。
前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人魔搅合，敌友难分。
凌绝尘和墨云铮心里门儿清，他们这趟出去，不光是复活璃光的救赎之路。
更是跳进了一个混杂着魔族内斗和人族阴谋的大漩涡。
但管他呢，路总是要走的。
“消息我们收了。”凌绝尘对玄魖冷冷道，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感激？
“下次若在战场上碰见，我手里的剑，照样往你身上招呼。”
玄魖微微点了点头，重新拉上兜帽，身影和同伴一起缓缓退入阴影，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有意思的对手，暂时……也算有意思的盟友吧。”风中飘来他最后一句低语。
山谷里，又只剩下凌绝尘、墨云铮，以及那簇顽强燃烧的炉火，映得两人脸色明明灭灭。
新的风暴，眼看着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