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营房仿佛化作人间炼狱。
特制的药液翻滚着墨绿色的气泡,散发出刺鼻的腥气,如同活物般侵蚀着浸泡其中的修士。每日药浴之时,惨叫声、闷哼声、以及皮肉不堪重负炸开的可怕声响便不绝于耳,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凝固在营房压抑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终于有人彻底崩溃。一名修士猛地从药桶中跃出,浑身皮肉翻卷,状若疯魔:“妈的!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老子宁愿金丹自爆,死个痛快,也不想再受这零碎磋磨之苦!”
“没错!这根本不是修炼,是酷刑!”
“反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绝望和愤怒如同瘟疫般蔓延,顷刻间,便有近十人嘶吼着挣脱出来,眼中尽是癫狂的死志,竟真的开始催动体内金丹,周身灵气剧烈波动,眼看就要自爆。
然而,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发生。
那黑玄尉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房门口,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个欲要自爆的修士,没有丝毫动作,却有一股更为恐怖、宛如实质的威压轰然降临,如同冰山砸落,瞬间将那狂暴的灵气波动强行压回他们体内!
“想死?”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没那么容易。在你们耗尽最后一点价值之前,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那几名修士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噗通几声瘫软在地,眼中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被彻底浇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恐惧。他们连选择自我了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最终,只剩下包括林修和陆思程在内的十人,依旧浸泡在药桶中,咬牙死撑。
夜里,营房痛苦呻吟交织。陆思程伤痕累累地趴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几乎只剩下喘息的力气,鲜血不断从新裂开的伤口渗出,浸透了粗糙的床单。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他艰难地抬眼,看到是林修。
林修沉默地将一颗蕴含着微弱生机绿芒的种子递到他嘴边:“思程老弟,服下它,或能好受些。”
陆思程此刻神智已有些模糊,但对林修却有着莫名的信任,毫不迟疑地吞了下去。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生机迅速在他体内化开,所过之处,灼痛稍减,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望向林修,目光虚弱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那清瘦而沉静的身影,与他记忆中誓死保护他的兄长身影缓缓重叠。
“兄长……”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终是因疲惫和伤势沉沉睡去。
翌日,真正的考验来临。
黑玄命众人运转法诀,强化肉身。刚运行不久,一名修士便惨叫着倒地,皮肤寸寸裂开,鲜血汩汩涌出。黑玄尉看也不看,手中玄铁长枪如毒蛇出洞,毫不留情地直接刺入那倒地修士的腹部!
“呃啊——!”凄厉的惨叫响彻营地。
黑玄尉拔出长枪,无视那蜷缩抽搐的身影,接着走向下一个人。在众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那冰冷的枪尖依次捅向每个人的腹部!
“噗!” “呃!” “咳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有人被一枪捅穿,肠穿肚烂,痛苦哀嚎;有人却只是闷哼一声,枪尖撞在腹部竟发出金石之交的闷响,虽疼痛难忍,却并未见血。
黑玄尉收回长枪,枪尖滴落的鲜血在土地上染开点点暗红。“很好!”他声音依旧冰冷,“这就是你们修炼一天的成果!从今日起,每日我会提升力道。不想被捅穿肚烂,就给我往死里炼!明白吗?!”
“明白……”众人面色惨白,声音颤抖,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经历上午这血腥恐怖的“检验”,再无人敢有丝毫懈怠,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只能疯狂压榨自身潜能,修炼那歹毒的禁术。
而林修,依旧每晚都会悄然给陆思程渡去一颗生机种子。他对这命运多舛的青年确有几分同情和好感,也信得过其品性。至于其他人……他不敢冒险。一旦暴露自身能力,在这冷酷的军营中,必是天大的麻烦。
接下来的九天,对营中大多数人而言,每一刻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惨叫和爆体而亡的景象几乎成了日常,浓郁的血腥气再也未曾从这座营房散去。
第十日,当初的二十人,仅剩下十一人还站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和难以愈合的伤痕,眼神麻木而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黑玄尉审视着他们,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很好,你们总算有点样子了,勉强可称得上是合格的‘肉盾’。”
他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继续道:“接下来,我会教你们最基础的阵势和配合。记牢了,这不是为了让你们杀敌,是为了让你们死得更有价值,多为后排争取一瞬时间。”
他冰冷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人,包括低着头的林修。
“明日,便是大战开启之日。待我号令,你们便冲入敌阵。不要妄想后退,更别想逃跑——”
他的声音陡然森寒,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神魂。
“我会牢牢盯着你们每一个人。凡有畏战不前者、临阵脱逃者,我会亲手——将你们彻底解决,死得会比落在敌人手里凄惨万倍。”
众人心如死灰,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唯有绝望的麻木。
只有林修,低垂的眼眸中悄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明日就要上阵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