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列末班地铁,灯光惨白,如同命运的审判台。墨白站在车厢连接处,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此刻,他的双眼还是正常的深黑色,只是那黑色过于沉静,缺乏温度,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然而,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杀戮的渴望正在他体内尖啸,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鲜血来平息那灼烧灵魂的躁动。这股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要在他正常的眼底点燃实质的火焰,却终究被强行压抑,未曾外显。
然后,他看到了他。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青年,看起来很干净,很温和,与这污浊血腥的世界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墨白能感觉到,青年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气息……让他体内咆哮的野兽奇异地安静了一瞬,不是镇压,而是像被轻柔地抚过。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如果当初…墨白遵循了长久以来养成的杀戮本能,无视了这短暂而诡异的平静,选择了离开。
他会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在青年(林幽)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地铁的下一站。他将独自潜入更深的城市阴影中,去寻找他的“猎物”,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来暂时喂饱那永无止境的渴望。那双正常的黑色眼眸,会在猎杀过程中,因为力量的奔涌与杀戮的刺激,短暂地被血色浸染,如同恶魔苏醒,但随后又会恢复深黑,将一切疯狂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而林幽,或许会在不安中度过那一夜,第二天继续他看似普通的生活。他特殊的体质依旧存在,但失去了那个最需要他、也最能激发他能力的“刺激源”,他的异能或许会缓慢觉醒,或许永远沉寂,成为一个只是感觉比较敏锐、偶尔会莫名心慌的普通人。他或许会隐约记得地铁里那个气息格外冰冷、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男人,但那印象终将模糊。
墨白将继续他的独行。没有林幽持续的安抚与羁绊,他内心的黑暗面与杀戮渴望会日益膨胀,最终彻底吞噬他。他可能会成为公会追捕名单上最危险的“失控异能者”,也可能被某个阴暗组织重新捕获并完全控制,成为一件失去自我、只知杀戮的完美兵器。他那双看似正常的眼睛,将永远失去最后一丝人性的微光,只剩下深渊般的死寂,或者在需要时,才会爆发出纯粹的血色光芒。他永远不会经历后来因林幽被掳走而彻底暴走、力量失控反噬,导致右眼被体内最纯粹的杀戮能量永久侵蚀固化、化为暗红的那一幕。异瞳,将不会成为他的标志。
他们永远不会真正相遇。
不会在霓虹闪烁的屋顶有那场奠定信任的并肩作战;不会有那个冰冷的拥抱和笨拙的安抚;不会有阿吉、影子、飞羽、磐岩、苏沐、小瞳、安梦这些汇聚而来的星辰;不会有守夜人山庄的喧闹与温暖;不会有并肩面对裂隙战争的壮烈与守护;不会有深海遗迹的探索与极地源初之秘的追寻;更不会有最终决战中,双生之力的融合与升华,斩断因果的最终一击。
城市或许会在某次彻底失控的墨白引发的灾难中遭受重创,或许会在没有“守夜人”团队的情况下,被更早爆发的裂隙吞噬。源初之隙的秘密无人能彻底揭开,那来自“外部”的威胁,或许会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然降临。
另一个“如果当初…”:如果林幽在感受到墨白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时,选择了退缩和逃离。
他或许会提前下车,惊慌失措地跑回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从此对地铁、对任何带有类似冰冷气息的人和事产生深深的恐惧。他的异能可能会在恐惧中被压抑,也可能在某个绝望的时刻失控,伤及自身或他人。
而墨白,在地铁中失去了那唯一能让他感到片刻宁静的存在,杀戮的欲望会进一步累积,直到在某个更公开、更无法控制的场合爆发,结局或许与第一条路径相似,甚至更糟。同样,他也不会因为后续与林幽的深刻羁绊以及失去林幽的极致刺激,导致力量的异变和右眼的固化。
……
没有那次关键的驻足与对视,就没有开始。没有那个看似偶然、实则蕴含了无数必然的交汇点,两条本应紧密缠绕的命运之线,将永远平行,或者以更悲剧的方式断裂。
守夜人山庄不会存在。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常,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那些在绝望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那些在平静中滋长的温柔爱意……都将不复存在。墨白那双最终定格为左黑右红的异色眼眸,象征着极致的黑暗与挣扎,也象征着被爱与守护所束缚和定义的力量,将永远不会出现。
阳光依旧会升起,照在重建或毁灭后的城市上。但有些光芒,永远不会被点亮。有些故事,永远没有机会被书写。有些刻骨铭心的改变,比如那双只为一人而显现出不同颜色的眼睛,也永远不会发生。
幸好,这仅仅是“如果当初…”。
在真实的时空里,在那个命运攸关的夜晚,墨白停下了脚步。尽管双眼仍是正常的黑色,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杀戮渴望,却清晰地感知到了林幽身上散发出的、独一无二的安抚气息。而林幽,尽管被那冰冷的气息所慑,却还是在那一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深邃如夜、却仿佛蕴含着风暴的黑色眼眸。
于是,暗刃与光芒相遇,故事开始了。并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极致的失去与暴走,在救下重伤的伙伴又一次暴走之后,在那双原本统一的黑色眼眸上,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左眼依旧沉静如初,右眼却化为了只为一人沸腾、也为一人沉寂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