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05年七月,洛阳的暑气已如沸腾的铁锅,蒸腾的热浪裹着洛水的水汽,将整座城池浸得透湿。
城西的新工坊区却不复紫微殿的阴凉,夯土筑成的围墙外,禁军甲士顶着烈日巡逻,明光铠反射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甲叶碰撞声在蝉鸣中格外清晰。
“陛下,晋阳工署最后一批器械已入内,守将李安正率亲卫清点火器图纸。”
房玄龄站在杨勇身侧,手中折扇轻轻摇着,却驱不散额角的汗珠。
他望着围墙内错落有致的工坊屋舍,屋脊上覆盖的青瓦在烈日下泛着油光。
“宇文恺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月余,竟将这片荒地改造成这般模样。”
杨勇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目光掠过工坊区高耸的烟囱——那是为冶炼矿石新砌的,此刻正冒着淡淡的青烟。
“工匠们都安置妥当了?”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已按陛下旨意,在工坊东侧建了营舍,每户分两间瓦房,灶间、水井俱全。”房玄龄翻开手中的册子,“晋阳来的三百名核心工匠,连同家眷共一千二百余人,昨日已全部迁入。李安说,工匠们见洛阳的住处比晋阳还宽敞,夜里都在院中生火做饭,笑声能传到街口。”
杨勇嘴角微扬,这些掌握着火枪制造技艺的工匠,是大隋最锋利的刃。
“走,进去看看。”他迈开步子,玄色龙纹常服下摆扫过路边的狗尾草,草叶上的露珠已被晒成白汽。
穿过两道由士兵把守,挂着“闲人免进”木牌的大门,工坊内的喧嚣扑面而来。
铁匠铺的锤击声此起彼伏,如同密集的鼓点;翻砂坊的风箱“呼哧”作响,将赤红的火光送出院墙;打磨兵器的砂轮转动着,飞溅的火花在阳光下连成金色的弧线;在院内屋檐及回廊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一个冰桶,有不少匠师正在冰桶前喝着冰水解暑——这些冰桶,都是杨勇让工署官员利用硝石制冰而来,发放给匠师消暑解渴之用。
院落周围立起不少哨塔,一旦发现有人试图闯入,会立刻拉响警报,点燃烽火,通知附近驻军赶来保护工署。
“参见陛下!”李安一身戎装,快步从兵器库方向跑来,甲胄上的汗渍已浸透了衣袍。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个黄铜锁盒,“火枪图纸、弹药配方,连同晋阳工署的账册,已悉数入库,钥匙由臣与宇文大人分掌,需两人同时在场方可开启。”
杨勇接过锁盒,入手沉甸甸的。
他没有打开,只是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辛苦你了。从晋阳到洛阳,千里迢迢,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李安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谢陛下关心!能为陛下护持此等利器,是臣的福气!工匠们都说,到了洛阳,有了新工坊的熔炉,定能造出比晋阳更精良的火枪。”
正说着,宇文恺提着一身灰布短褂匆匆赶来,花白的胡须上沾着点点铁屑,“陛下,您来得正好!”
他脸上满是兴奋,皱纹里还嵌着炭灰,“新砌的十二座熔炉昨日试火,温度比晋阳的老炉子高了三成,铸造枪管的精铁,今日午后便能出第一炉!”
杨勇跟着他走进冶炼坊,热浪瞬间将人包裹,仿佛置身蒸笼。
工匠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滚滚,却没人敢擦一把,只是专注地盯着熔炉口的火光。
一个年长的工匠正用长杆搅动炉内的铁水,通红的铁水映得他满脸红光,如同庙里的火神。
“宇文大人,这熔炉果然厉害!”那老工匠见宇文恺来了,高声喊道,“按这火候,铁水里的杂质能去得更干净,枪管定能更结实!”
宇文恺捋着胡须笑道:“这可是陛下亲授的法子,用无烟煤掺着焦炭烧,温度自然不一样。”他转头看向杨勇,眼神里满是敬佩,“陛下您看,那边是新搭的水力锤,借用洛水支流的力道,锻打枪管时能省一半力气,打出的纹路也更均匀。”
杨勇望着那组由木轮、铁链和铁砧组成的机械,水力带动木轮转动,铁链牵引着沉重的铁砧上下起落,“砰砰”的撞击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他心中暗叹,系统积分兑换的不仅是图纸,更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工艺理念,这些基础机械的应用,才是生产力跃升的关键。
入夜后,暑气稍减,紫微殿的偏殿里却灯火通明。
杨勇屏退了所有内侍,独自坐在案前,案上摆着那只黄铜锁盒。
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经过平定河南、收纳瓦岗降卒,系统积分已经积攒到八万,还多了不少,可以兑换前装滑膛炮的完整图纸了。
“确认兑换‘前装滑膛炮全套图纸’,消耗积分八万。”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一卷泛黄的图纸凭空出现在案上,上面用细密的线条勾勒出炮身结构、零件尺寸,甚至标注了不同口径炮弹的配比。
杨勇展开图纸,目光从炮管壁厚数据移到炮架的缓冲设计上,嘴角忍不住上扬——有了这东西,对付窦建德的城墙和骑兵,便多了几分胜算。
“陛下,夜深了,要不要传些宵夜?”王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杨勇连忙将图纸收入锁盒,锁好后藏进案下的暗格:“恩,进来吧。”
王喜推门而入,见案上只有几本奏折,便知陛下方才在处理机密事,遂不多问,只将一碗莲子羹放在案上:“启禀陛下,李靖将军从黎阳送来急报。”
“拿来给朕看看。”杨勇喝了两口羹汤,便接过急报:窦建德在漳水北岸增修了三座堡垒,还调了五千骑兵驻守。
杨勇放下急报,又舀了一勺莲子羹,凉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笑了笑:“看样子窦建德是怕我军突然渡河啊!呵呵,他倒是挺谨慎的。不过,此举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过些日子,别说三座堡垒,就是洺州城的城墙,也挡不住朕的步伐。”
王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习惯性的拍起了马屁:“陛下说的是……陛下英明神武,区区河北窦建德根本不足挂齿。”
“哈哈哈!你啊你。”杨勇大笑。
王喜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