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刻停住脚步,吹灭陶灯,猫着腰躲进路边的灌木丛。
夜色浓得化不开,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粗哑的人声,带着宋国特有的腔调,清晰传进耳朵:“杜太宰说人肯定在茶山,再往前搜!找到图纸就烧了,别让他们带回去!”
“还有宋国人?”季良攥紧长戈,指节泛白,声音里满是怒火,“杜太宰竟然真勾结宋国,把鲁国人的性命当筹码,简直丧心病狂!”
曹复后背沁出冷汗,往马蹄声方向望去——月光下,十几个黑影骑着马疾驰而来,手里的火把跳跃着橘红火光。
火光照亮他们身上的铠甲,胸前绣着的“宋”字格外扎眼,像烧红的烙铁。
更让他心惊的是,为首那人手里拎着个黑糊糊的物件,边缘泛着玄铁的冷光,竟像是工械仪的零件!
“他们手里有工械仪的零件!”曹复压低声音,手心攥得发紧,“难道杜太宰仿造出了工械仪,还是本来就有多个?要是他们能启动工家器械,后果不堪设想!”
石砚脸色凝重,摸了摸怀里的玄铁碎片:“先辈说过,工械仪要合工纹铜契才有用,他们只有零件没用。”
“可要是找到天工城其他入口,说不定能破坏里面的器械。”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经扫到灌木丛边缘。
曹复能看到为首的宋兵四处张望,目光好几次掠过他们藏身的地方,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李岩紧紧攥着长戈,指节泛白;桑伯也举起陶壶,指尖沾着桑皮浆,随时准备动手。
就在宋兵即将走到灌木丛前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洪亮的呼喊:“君上有令!杜太宰通宋叛国,即刻拿下!所有杜太宰的人,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宋兵们瞬间慌了——他们本是偷偷潜入鲁国,靠杜太宰掩护才敢活动,如今鲁公直接下令拿人,通敌的事显然已经暴露。
为首的人骂了句脏话,扯着缰绳就想跑:“撤!快撤!”
“想跑?晚了!”季良猛地跳出去,长戈一横,挡住去路。
曹复跟着冲出去,心里却满是疑问——谁把消息传给鲁公的?季良也皱着眉,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时,曹复突然瞥见为首的宋兵从怀里摸出个黑糊糊的陶制小球。
“小心!”他刚喊出声,那宋兵已经把球往地上一摔。
“轰隆!”一声巨响,陶球炸开,浓浓的黑烟瞬间喷涌而出,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黑烟里传来宋兵的狂笑:“想抓我?没门!宋公说了,就算你们调兵也来不及了!”
“茶山后面有三千宋兵,等着把你们全杀了,工家器械早晚是宋国的!”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曹复咳嗽着扶住岩壁,喉咙火辣辣地疼——三千宋兵?竟然藏在茶山后面!
图纸还没藏好,现在又被浓烟困住,该怎么应对?
更让他不安的是,宋兵说“拦不住拿器械”,难道杜太宰还有后手,已经找到天工城的另一个入口了?
浓烟裹着焦糊味灌进鼻腔,曹复咳得弯腰,手在身边乱摸,抓到石砚递来的布条:“别乱走!牵住彼此的手!”
“往东南挪!那边是上风,烟散得快!”石砚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喘息,“桑伯,陶壶里还有水吗?浸湿布条捂口鼻!”
桑伯立刻拧开陶壶,水流“滴答”溅在手上,他把水倒在布条上,分给众人:“捂紧了!别吸太多烟!”
众人扶着岩壁往东南挪,脚下踩过烧得半焦的茅草,发出“咯吱”的脆响。
刚走几步,桑伯突然停住,指着地面低呼:“小心!”
曹复低头一看,草丛里藏着半截燃着的茅草,正往干燥的草丛蔓延。
李岩立刻摸出怀里的碎布,扑灭火星;桑伯则用陶壶里剩下的水浇湿周围的茅草,防止火势扩大。
处理完隐患,几人继续往前挪。
到了上风处,浓烟果然淡了些。
曹复抬头,看见远处的马蹄印往东北延伸,还沾着零星火星,显然宋兵没跑远。
“李岩,你熟地形,绕去前面土坡拦他!”曹复喊道,“季将军,咱们从正面追!”
李岩立刻应声,猫着腰往侧面跑,脚踩在草丛里没发出半点声响。
曹复、石砚和部曲翻身上马,马蹄踏过湿草地,溅起细碎的泥点。
没追出两里地,就见前面一个黑影从马上摔下来——正是那宋兵小头目,马腿被烧断的茅草缠住,正挣扎着起身。
李岩从土坡后跳出来,长戈横在他脖子上:“别动!”
曹复催马上前,手里的工械仪“咚”地砸在对方背上。
小头目“哎哟”一声趴在地上,被赶上来的部曲按得动弹不得。
“说!你们往哪儿跑?茶山后的三千宋兵在哪儿?”曹复蹲下身,揪起对方的衣领,浓烟残留的焦糊味还在他身上散着,“杜太宰的后手是什么?”
小头目起初还嘴硬,直到石砚把刀抵在他脖子上,才哆嗦着开口:“三……三千宋兵在茶山北坡的山洞里!”
“鲁国杜太宰让我们先抢图纸,再带他们从密道进玄石谷天工城!密道在天工城西侧,是我们偷偷挖的,快挖到水力锻打炉了!”
“密道?”曹复心里一紧,摸出刚才捡到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张密道图,用墨笔标着走向,还画着个小小的“玄铁锁”标记。
“这锁怎么开?你们有钥匙?”
“有!在带头将领身上!他带着玄铁枢钥,说是能开百工总枢的门!”小头目哭丧着脸,“我就知道这么多,再问也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哐当”声。
曹复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鲁国骑兵正往这边来,为首的人身穿银色铠甲,腰间佩着青铜剑,剑鞘上刻着鲁国都尉的纹路——是鲁公派来的人!
火把的光映在骑兵的铠甲上,反射出成片的冷光,驱散了夜色里的几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