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的铁栅栏在秦昭背后合拢时,腐臭的污水已经漫到胸口。血刃被金吾卫用七道符咒封在石匣中,但刀身的震颤仍透过三尺厚的青石传来,与秦昭左颊疤痕的抽痛保持着相同频率。
\"秦大人别怪咱家。\"老宦官将灯笼挂在钉满倒刺的顶棚上,\"您杀的那十几个'百姓',可都是记在册的良民。\"他故意踩了踩地面,铁链声从水下传来——那是前朝用来锁蛟龙的寒铁镣铐。
秦昭的指尖掠过污水表面。借着灯笼的微光,他看见水底沉着十二具骷髅,每具天灵盖上都有个硬币大小的孔洞——与大理寺停尸房那些尸体如出一辙。最年轻的那具骷髅腕上,还套着半截不良人的皮护腕。
\"崔大人吩咐了。\"老宦官在栅栏外放下个木盆,\"每日一餐,管够。\"盆里蠕动的分明是长了人牙的水耗子,脊背上银毛闪烁。
铁门关闭的巨响惊动了水下的东西。秦昭的脚踝突然被什么缠住,那触感既像水草又像手指。他猛地蹬腿,污水翻涌间露出张肿胀的人脸——是三天前失踪的金吾卫暗探,现在他的眼窝里游动着银丝状的水虫。
第二个昼夜交替时,水牢的污水已经漫到下颌。秦昭用撕下的衣角缠住口鼻,但那些银色水虫还是不断从鼻孔和耳道试图钻入。左颊的疤痕在水汽蒸腾下裂开,渗出的黑血将周围污水染成诡异的墨色。
\"咔嚓。\"
石匣的封印终于被血刃震开一道裂缝。秦昭的右手浸在水中,感受着刀身传来的脉动。突然,水底窜出只足有狸猫大的妖鼠,利齿直奔他咽喉而来——
刀光破水而出。血刃感应到主人危机,竟自行劈开石匣,将妖鼠凌空斩成两半。秦昭趁机咬住刀柄,黑血顺着虎口流到刀身,那些被符咒压制的纹路重新亮起。
妖鼠的尸体沉入水底,立刻被同类分食。秦昭趁机观察牢房结构:四壁用糯米浆混合铁砂浇筑,唯一的通风口只有拳头大,但水面上的石顶布满爪痕——显然之前有囚徒试图从上方逃脱。
铜镜碎片在怀中发烫。秦昭用牙齿叼出来时,镜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隔壁牢房的景象:暗桩少年被铁钩穿过锁骨吊在墙上,身下污水里泡着个打开的鎏金香囊。
第三天的污水里开始漂浮银色絮状物。秦昭将血刃藏在腿侧绑带里,佯装虚弱地靠在栅栏上。当老宦官带着两名金吾卫进来时,他注意到三人颈后都贴着黄符——正是黑冢一脉常用的\"避妖符\"。
\"秦大人可想清楚了?\"老宦官用铁钩挑起他的下巴,\"崔大人只要《血刃九式》的最后一页...\"
秦昭突然暴起。血刃从绑带中飞出,刀光斩断老宦官右臂的刹那,藏在断肢里的银丝如毒蛇般射向两名金吾卫。惨叫声中,那两人的七窍开始疯狂涌出银丝,转眼就变成了丝傀。
\"好狠的灭口。\"秦昭的刀尖挑起老宦官喉咙,\"黑冢给你什么好处?\"
垂死的老宦官突然诡笑。他的天灵盖自动掀开,里面爬出只三尾银狐的幼崽,口吐人言:\"娘娘让我告诉你...\"小狐的爪子按在他眉心,\"你娘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妹妹...\"
血刃的黑色血纹突然暴走。秦昭不受控制地挥刀,将狐崽劈成两半。但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被斩落的狐尾竟然化作银丝,顺着刀身钻入他左手的伤口。
水牢顶部的石板突然塌陷。秦昭在污水淹没头顶前深吸一口气,血刃插入墙壁缝隙稳住身形。坠落的光束里,他看见个纤细的身影——绯烟穿着夜行衣倒挂在通风口,手中银链正缠着个昏迷的狱卒。
\"吃下去!\"少女抛来枚腥臭的丹药。秦昭吞下的瞬间,左臂入侵的银丝如遭雷击,全部缩回伤口。绯烟的银链缠住他腰部时,他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皇室刺青——竟与李隆基的一模一样。
\"别碰水!\"绯烟刚拽起秦昭,整座水牢突然剧烈震动。污水沸腾着升起十丈高的银浪,浪尖站着个由无数银丝构成的人形,轮廓酷似韦后。
血刃自主飞向银浪,却在半途被地下射出的骨刺击落。秦昭的瞳孔骤缩——那些骨刺上穿着十二个青玉匣,正是终南山祭坛上失踪的那些。每个匣子都在渗出黑血,将污水染成墨色。
\"走!\"绯烟突然割断银链。她转身扑向银浪的瞬间,后颈衣领下滑,露出个太极狐纹——与柳依依身上的完全一致,只是多了道剑痕。
秦昭撞破地牢外墙时,月光正照在血刃上。刀身的黑色血纹已经蔓延到刀柄,形成个清晰的狐首图案。怀中的铜镜碎片拼合出最后画面:韦后站在大明宫檐角,她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真容。
远处传来九声钟响。秦昭的左臂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咬破指尖在刀身画了道血符,血刃突然发出悲鸣,刀光指向北方——终南山的方向。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秦昭在护城河底摸到了绯烟留下的银链。链坠是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始终指向皇城。当他拨动机关,罗盘展开成张微型地图——上面标注着十二个红点,每个旁边都画着鎏金香囊的图案。
血刃突然自行归鞘。秦昭望向水中倒影,发现自己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狐瞳,而左眼还保持人形。更诡异的是,水中的\"他\"正在微笑——那绝不是人类能做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