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没到脚踝，每一步都陷在咯吱作响的积雪里。
宁露露朝着知青点走去，知青点的土路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男知青们扛着锄头假装铲雪，眼神却不住地瞟过来，女知青们则三三两两地咬着耳朵，看见她们过来，说话声突然停了。
宁露露裹紧了军大衣，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卷起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往上拉了拉围脖，她把竹篮往怀里又揣了揣，篮里的棉布下捂着六个刚出锅的肉包子，油星子已经洇透了两层粗布。
“嫂子，这天儿还往知青点跑？” 岗哨上的小战士敬了个礼，眉毛上结着冰碴子。
“嗯，去知青点有点事儿。” 宁露露扯起冻得发僵的嘴角，露出冻红的鼻尖。
小战士哈出的气瞬间化为白雾，“知青点那边路滑，您慢着点。”
宁露露点点头，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坡下走。
棉鞋踩在冰面上咯吱作响，远处的土坯房烟囱里冒出笔直的青烟，在铅灰色的天空里散得很快。
发面时特意多放了半勺猪油，面剂子揉得格外劲道，肉馅是沈娇娇和的，剁碎的猪五花，掺了点白菜碎和粉条碎，蒸出来时白胖松软，咬一口能烫得直咂嘴。
知青点的篱笆门没关严，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宁露露推开门时，正撞见冯春燕，冯春鹃蹲在屋檐下搓草绳，冻裂的手指缠着布条，草屑粘在发梢上。
听见动静，冯春燕猛地站起来，带着补丁的棉袄上沾着不少雪，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辫梢都结了冰。
“宁嫂子？” 冯春燕的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的往屋里瞟了一眼。
宁露露把竹篮往窗台上一放，解开棉布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漫出来，冯春燕两人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就连在一旁看戏的人都忍不住砸吧嘴。
“刚蒸的，趁热吃。” 宁露露捡了个最大的递过去，包子在她冻得发红的手里冒着白气。
冯春燕和冯春鹃对视一眼，往后缩了缩手，眼神闪烁着，“嫂子，我不饿。”
冯春燕的声音有点干涩，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黏在那个暄软的肉包子上。
宁露露看得分明，冯春燕的脸蜡黄蜡黄的，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细瘦的手腕。
“拿着。” 宁露露把包子往她怀里塞，指尖触到她棉袄下硬邦邦的骨架，“跟嫂子客气啥？”说着还不忘往冯春鹃手里塞一个：“来，拿着一起吃。”
包子的热气透过粗布渗进来，烫得冯春燕一哆嗦，她猛地把包子推回来，动作太急，差点把包子甩出去，“真不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嫂子，我，我不饿。”
宁露露挑了挑眉，重新把包子递过去，这次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这可是嫂子特意给你包的..拿着吃别见外。”
冯春燕的睫毛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能闻到那股浓郁的肉香，混着面发酵后的甜气，勾得五脏六腑都在叫，上回吃肉还是因为黄丽颖，她有些心虚的接过肉包子，不敢抬头看她姐。
“嫂子，您找我有事吧？” 冯春燕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戒备，“要是问沈娇娇的事……”
“先吃。” 宁露露把包子塞进她手里，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凉了就不好吃了。” 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冯春燕两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包子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口。
宁露露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说看到沈娇娇把黄丽颖推下去究竟是怎么个推法？”
冯春燕捧着包子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包子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进来，暖得人心里发慌，她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没、没有啊。” 她的声音有点发飘，眼神瞟向别处，“我没看见。”
“是吗？” 宁露露慢悠悠地嚼着包子，“可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冯春燕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慌。
冯春鹃的手一抖，包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把包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囫囵着往下咽。
“咳咳…” 她呛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慢点吃。” 宁露露递过水壶，“没人跟你抢。”
“谢谢嫂子。”冯春鹃到完谢，拧开壶盖灌了两口，温水滑过喉咙，才把那口烫人的包子送下去，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双胞胎妹妹，随即又低下头默默地啃包子，只不过有些食不知味。
冯春燕不再开口，双手捧着肉包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眼泪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
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声粗气的喊叫：“冯春燕，冯春燕在吗？”
冯春燕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沾了层雪，她慌忙想去捡，却被宁露露按住了手。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已经走进院子，为首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横肉，是保卫科的干事张启明。
“哟，这不是宁嫂子吗？” 张启明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睛却像鹰隼似的扫过窗台上的竹篮，“您怎么在这儿？”
“给姑娘们送点吃的。” 宁露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张干事这是？”
“执行公务。” 张启明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包子上，又转向脸色惨白的冯春燕，“这不是黄同志的事情白队长派我来例行询问吗？”
宁露露眼睛微眯打量着眼前的张启明。
【我靠，我没记错的话张启明是喜欢黄丽颖的吧，为了她什么都能干。】
【没错，而且黄丽颖为了陷害娇娇，还跟他睡了。】
【黄丽颖也是真豁得出去，面对一头猪都能下得去口。】
宁露露从弹幕得知张启明和黄丽颖是一伙的，顿时脸色变冷：“叫白杨过来，就说这事儿有了新的证据。”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张启明的脸色僵了僵。
他知道宁露露的厉害，不仅是团长爱人，本身也是个不好惹的，他干笑两声，“嫂子，我这也是例行公务，您...”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 宁露露往前迈了一步，北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又冷又硬，“还说你心里有什么不敢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