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睁开眼的时候,天光还未破晓,寒渊的雾气像一层厚重的纱,缠在身上不散。他动了动手臂,冰鳞已经退到手腕处,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逼退了一截。胸口隐隐作痛,不是刀伤,是那种仿佛被命运踹了一脚的钝痛。
他缓缓坐起,低头看着怀中的吴晨曦。她还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睫毛上凝着霜,整个人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消散的雪。
吴浩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掌心残留着昨夜的血迹。
“我还活着?”他低声问自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缓缓起身,动作轻柔地把吴晨曦放在一块还算干燥的岩石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他本就虚弱,这番动作下来,眼前一阵发黑,额头上的冷汗几乎滴落。
“我不能再倒下了。”他咬牙,“你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他走到阵法残骸前,看着那道已经被血浸透的符文,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指尖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和他体内的碎冰体质如出一辙。
“……寒毒?”他皱眉,“能净化噬魂剑体?”
沙盘在他识海中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叹息。
“所以,我得用我自己。”吴浩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这身子,还真是个废物回收站。”
他拔出冰魄剑,剑锋映出他略显憔悴的脸。他盯着剑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划过掌心,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在地上洒成一片斑驳的图案。
“我愿背负这罪孽,只为换她一世清明。”
话音刚落,沙盘猛地亮起一道微光,隐约浮现出一行字:
“千善合一,方可渡厄。”
吴浩愣住了。
“千件善举?”他嗤笑一声,“你是说,我得做一千件好事,才能救她?”
沙盘没回答,只是那行字越发清晰。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压着一座山。
“好啊。”他低声说,“那就从今天开始,我来凑这一千件。”
他转身回到吴晨曦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听着,”他说,“我要开始做好事了。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让你活得像个正常人。你欠下的债,我来还。”
吴晨曦眼皮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醒来。
吴浩叹了口气,靠着岩石坐下,闭上眼。
“你睡吧,我守着你。”
他确实太累了,累得连思考都懒得继续。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前,他忽然感觉识海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沙盘在动。
它不再只是投射因果线,而是缓缓旋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齿轮,开始重新运转。
吴浩心头一震,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发现画面一闪而逝。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是一条星河,浩瀚无垠,而在星河尽头,有一道身影提剑而立,看不清面容,却让他莫名熟悉。
“……谁?”他低声问。
沙盘沉默了。
他正要再问,忽然听见吴晨曦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他立刻俯身靠近。
“哥……”她嘴唇微动,“我梦见……有人提着剑,站在星河里……”
吴浩瞳孔微缩。
“你看见了?”他低声问。
吴晨曦没有回答,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像是梦里也不轻松。
吴浩坐直身体,望着夜空。
“原来你也记得……那个黑影。”
他握紧冰魄剑,指节泛白。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一次。”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可心里却清楚,这一觉之后,就是新的开始。
——
“喂,你说你要做一千件好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吴浩猛然睁眼,发现沙盘不知何时漂浮在他面前,光影流转,竟然恢复了几分完整。
“你说话了?”他惊讶。
“我只是提醒你,别以为随便帮人捡个包子就算一件。”沙盘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语气,“真正的善举,是要触动因果链的。”
“哦?”吴浩挑眉,“怎么才算‘触动因果链’?”
“比如——”沙盘顿了顿,“你救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救了别人;你救一只猫,这只猫后来救了一个孩子;你救一颗树,这棵树后来成了某人的避难所。”
“……这么玄乎?”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叫‘因果沙盘’?”
吴浩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正好,我喜欢麻烦的事。”
沙盘光芒闪烁了一下,像是笑了笑。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它说。
“嗯?”
“每完成一百件善举,我可以帮你推演一次关键战斗的未来三招,不消耗寿元。”
“成交。”吴浩毫不犹豫。
沙盘微微一顿:“你倒是爽快。”
“废话少说。”吴浩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雪,“我得先找个地方养伤,然后再开始我的‘千善计划’。”
他抱起吴晨曦,大步朝寒渊出口走去。
身后,沙盘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气中:
“记住,真正的善念,不在表面,在心里。”
吴浩脚步未停,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
“放心,我知道。”
他走出寒渊时,天边第一缕阳光刚好洒落,照亮了他的侧脸。
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一抹从未熄灭的光。
他抱着吴晨曦走下山道,冰魄剑在手中轻轻晃动。
忽然,一阵风掠过。
剑柄一滑,他下意识去抓。
却没能抓住。
剑落地,溅起一滴血珠,打湿了脚下的冰面。
他眯了眯眼,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一路,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