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吴浩盯着那手，识海中沙盘金光微弱闪烁，因果线却诡异地断成数截，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剪断。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与那裂口中伸出的手遥遥相对。
空气静得可怕。
忽然，那手微微一颤，指尖屈起，轻轻勾了勾——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召唤。
吴浩瞳孔一缩，右臂冰鳞不受控制地重新浮现，寒气自经脉倒灌而上。他猛地收手，低喝：“别靠近它。”
众人屏息后退半步。唯有玄冰螭站在原地，目光沉沉落在那只手上，仿佛透过它，看见了更深处的黑暗。
“它不是模仿。”她轻声说，“它在……复刻。”
话音未落，裂口边缘的幽蓝光晕骤然加深，如同活物般向四周蔓延。地面开始轻微震颤，空气中浮起一层肉眼难辨的涟漪，像是某种规则正在悄然重写。
吴浩闭眼，识海中沙盘金光几近熄灭，仅剩一线微芒，勉强指向远处。
“走。”他声音沙哑，“趁它还没完全成型。”
众人不再迟疑，迅速跟上。而那道裂口，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吴浩的影子还歪在石壁上，像被谁随手甩上去的湿布。他往前跨了半步，脚底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仿佛踩进了刚凝固的沥青。四周空气沉重得如同浸了水的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冰交织的腥气。
“别看地。”他说，“看了会疯。”
话音刚落，前方空气像被刀划开一道口子，无声无息地裂了。不是之前那种幽蓝泛光的裂缝，这道口子漆黑如墨，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活物啃过。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来，带着铁锈味和腐冰的腥气。
陈晓琳手腕上的印记猛地一烫，她下意识缩手，青鸾翎在掌心嗡鸣。“这味儿……不对。”她咬牙，“永夜神殿的印记是冷的，可这东西，是死的。”
顾清寒抬手，寒气凝成薄刃悬在指尖。她没出剑，只是盯着那裂缝深处——一团黑影正缓缓蠕动，像在吞咽什么。她眯眼，寒气化镜，镜面映出裂缝内部：那团黑影正把之前残留的怪物粉尘卷进体内，每吞一口，轮廓就清晰一分。
“它在吃‘果’。”她声音压低，“吃完了，就能生‘因’。”
吴浩识海一震，沙盘金光勉强亮起，可推演线刚浮现，就慢了半拍。三秒后，才标出黑影接下来的移动轨迹。
“延迟了。”他冷笑，“规则残渣还在作祟。”
吴晨曦突然抬手按住胸口，脸色一白。她没说话，但手指微微发抖——刚才那一瞬，她看见玄冰螭转过头，眼神像刀子，直勾勾盯着她。可现在，玄冰螭站在原地，眉目冷淡，根本没动。
“我……刚才是不是……”她喉咙发紧。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玄冰螭忽然开口，“不是我，是它想让你看。”
那黑影猛然一颤，裂缝扩张半寸，一只由黑雾凝成的手探出，五指张开，掌心朝上，姿势和吴浩刚才一模一样。
“操。”吴浩低骂一句，“连动作都抄？连记忆都啃？”
他右臂一震，冰鳞重新浮现，寒气冲入识海。沙盘金光暴涨，因果线再次锁定黑影核心。这次，他看清了——那黑影体内有东西在共振，频率和玄冥冰心完全一致。
“它认你当娘了。”他对玄冰螭说。
玄冰螭没动，可瞳孔骤缩，指尖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神志才稳住。
“它在拉我。”她声音发沉，“它知道我是谁。”
“那就别让它得逞。”吴浩抬手，冰魄剑出鞘三分，寒气顺着剑刃刻进地面，瞬间画出一道符阵雏形。
可就在这时，那黑影猛地一缩，紧接着，一道红影闪电般冲出队伍，直扑裂缝！
是宁红夜。
她双目泛赤，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整个人撞向黑影。下一秒，黑影分裂出数根触须，其中一根如毒蛇般反卷，直刺她后心。
“找死！”顾清寒暴喝，寒气炸开，冰刺破地而出，可那触须竟在半空扭曲，绕过冰阵，狠狠抽在宁红夜背上。
她整个人被砸飞，撞在石壁上，一口血喷出来，溅在吴晨曦脚边。
吴晨曦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手腕。噬魂剑体自动激活，黑气顺着经脉倒灌进她体内。她闷哼一声，右臂皮肤瞬间裂开三道血痕，像被无形的刀划过。
“三件善事。”她咬牙，“又得还债了。”
吴浩没回头，剑尖一挑，符阵完成。他低喝：“顾清寒，冰气灌阵心！陈晓琳，翎火压边角！”
顾清寒掌心拍地，寒气如潮涌入符阵。陈晓琳手腕一翻，青鸾翎化作火线，缠绕阵沿。符阵亮起，一圈波纹扩散，直逼裂缝。
黑影剧烈扭曲，触须疯狂抽打空气，可符阵波纹如网，硬生生把它往回推。
“它要出来了！”陈晓琳喊。
“那就别让它全出来。”吴浩咬牙，右臂寒气暴涨，整条手臂几乎被冰鳞覆盖。他将冰魄剑插进符阵中心，沙盘金光顺着剑身注入，因果线精准标出黑影与裂缝之间的能量连接点——那是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暗流，从黑影心脏直通裂缝深处。
“斩它的心跳。”他说。
可就在这时，玄冰螭突然抬手，一把按在符阵边缘。
“等等。”她声音变了，低哑，带着回音，“这样封不住。”
“你有更好的主意？”吴浩侧头。
“有。”她抬手，指尖划过左臂，一道血口裂开，黑雾般的气息从中溢出，“我是魔，它也是魔。但它乱，我清。它杂，我纯。”
“你要用它当引子？”吴浩眯眼。
“不。”她冷笑，“我要让它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心魔’。”
她将那缕黑雾按进符阵，瞬间，整个阵法颜色一变，从冰蓝转为深黑。黑影猛地一颤，像是被同类的气息吸引，竟主动往符阵方向缩。
“它上钩了。”顾清寒低声道。
“不是上钩。”玄冰螭闭眼，“是认亲。”
符阵黑光暴涨，裂缝开始收缩。可就在这时，吴浩识海一震，沙盘金光骤闪，投出一串警示——心魔之力引发连锁反应，梦魇将至。
“所有人！”吴浩暴喝，“守住心神！它要翻你们的旧账！”
话音未落，顾清寒眼前一黑，师门火海重现，她握剑的手开始发抖。陈晓琳耳边响起情蛊低语，左眼红光暴涨。吴晨曦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中，而自己站在旁边，手里握着刀。
“别信！”吴浩吼，“那是假的！”
玄冰螭睁开眼，瞳孔已全黑，可声音依旧清晰：“听我的。顾清寒，冰封心门！陈晓琳，焚翎断念！吴晨曦，想你做过的善事！”
顾清寒咬牙，寒气反卷，将心口冻住。陈晓琳一掌拍向自己左眼，青鸾翎火焰炸开，烧断蛊丝。吴晨曦闭眼，低语：“我救过三个迷路的孩子，我喂过一只断腿的鸟，我替一个老乞丐挡过雨……”
三人神志稍稳。
玄冰螭却开始颤抖，黑雾从七窍溢出，她整个人像在融化。可她没停，反而将更多心魔之力注入符阵。
“你疯了？”吴浩喝道。
“我没疯。”她嘴角扬起，带血，“我只是终于明白——我不是它的同类。我是它的主人。”
符阵黑光冲天而起，裂缝彻底闭合。黑影发出一声无声嘶吼，最终被拽回深处，消失不见。
众人喘息未定。
玄冰螭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她抬手摸了摸脸，指尖全是湿的。
“我……还活着？”她笑了一声，“真奇怪。”
吴浩拔出冰魄剑，剑身裂纹更深，血顺着剑柄流下，在地上凝成一粒红冰。
他低头看着那粒冰，忽然说：“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杀心？”
玄冰螭没抬头：“动了。想杀了它，也杀了我自己。”
“为什么没杀？”
“因为……”她抬眼，瞳孔终于恢复清明，“我还想看看，天亮是什么样。”
吴浩没说话，只是把剑插回鞘中。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众人抬头，前方石壁无声裂开，露出一条幽深通道。通道尽头，隐约有光，像是从极远处透来的晨曦。
可那光，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