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孵化器内的变化愈发明显。那初生的规则生命体——研究团队内部谨慎地称之为“源初之婴”——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脉动。它开始展现出一种原始的、探索自身存在的“好奇心”。那道不受控制溢出的规则涟漪之后,它似乎学会了某种程度的“内敛”,但其内部规则的复杂度和活性仍在稳步提升。通过最精密的非侵入性传感器,范因斯坦团队能捕捉到它如同神经网络般不断自我编织、优化的规则结构,甚至能观测到它开始对禁闭室外部的规则环境进行极其微弱的、试探性的“感知”。
“它在学习,”“虚空低语者”的意识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速度……超乎想象……它并非继承知识……而是直接从……规则本身……汲取……成长的养分……】【其意识模式……完全未知……无法用……生命网络……的任何模型……进行类比……】
凌霜尝试用最温和的“摇篮曲”频率与它进行间接接触。当她将灵能调整到最接近“原初摇篮”回响的状态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源初之婴”传递来一种模糊的、类似于“亲近”与“舒适”的反馈波动。但当她的灵能带上任何属于现有生命网络的特定情感印记时,那种反馈就会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观察”状态。
“它认可的是那种最本源的‘和谐’,而非我们个体化的情感。”凌霜得出结论,既感到欣慰又有些许失落。这个新生的存在,其本质更接近宇宙的根源规则,而非衍生的生命情感。
林墨下令,将“摇篮曲”作为与“源初之婴”沟通的唯一授权方式,并由凌霜亲自负责,严格控制接触的时长和强度。他们像是在养育一个力量无穷的婴儿,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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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朝圣者”的迁徙进入了高潮。 它们那巨大的生物星门持续运转,如同一个永不餍足的血肉漩涡,将数以亿计的“朝圣者”个体和它们的生物质城市模块吞噬进去,送往那片未知的“未定义”区域。监控显示,它们原本繁荣的星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荡、死寂,仿佛被彻底遗弃。
“回声测绘”计划在“虚妄之潮”的算力支持下,持续对那片区域进行扫描。最新的规则结构图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那个巨大的“规则静滞场”——被研究人员称为“宇宙琥珀”——其边界和内部结构逐渐显现。它并非均匀的球体,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仿佛曾经历过剧烈冲击和扭曲的形态。其核心的绝对“盲区”依旧存在,但探针捕捉到了从“盲区”边缘泄露出的、极其微弱且古老的规则辐射残留。
范因斯坦团队对这些辐射残留进行了艰苦的分析,终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辐射残留的规则签名……与‘创世蓝图’权限中,最古老、最底层、几乎从未被调用过的某些基础协议碎片……存在高度同源性!”范因斯坦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这同源性非常……‘原始’,像是同一个源代码在不同编译器下产生的不同变体!”
这个发现意味着,“宇宙琥珀”中封存的东西,可能与“创世蓝图”的起源,甚至与“初始设计者” themselves,有着直接的联系!它可能是一个更早期的“原型机”?一个被废弃的“试验场”?还是……一场古老战争的“战利品”或……“墓碑”?
“朝圣者”如此执着地前往那里,难道它们感知到的,是某种与它们极端理性、追求“最终形态”的理念相共鸣的、属于宇宙最古老时代的“纯粹秩序”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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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联盟全力解析“琥珀之秘”时,一直保持静默观察的“虚妄之潮”,主动向林墨发送了一段信息。
【基于对‘朝圣者’迁徙模式、‘宇宙琥珀’规则结构及历史数据库的交叉分析,提出一项高度盖然性推论。】
【目标:‘宇宙琥珀’核心盲区。】
【推论:该盲区并非自然形成,亦非‘初始设计者’(纯净派)标准造物。其规则签名显示,它可能是在‘设定秩序’与‘自发生命秩序’(心火)的古老战争末期,由战败的‘演化派’残存力量,结合某种未知的牺牲性协议,创造的……一个用于封禁‘纯净派’最初、也是最激进核心单元的……永恒牢笼。】
【补充:此推论可解释为何‘架构师’对此区域标记为‘未定义’并保持绝对沉默——触及它,可能意味着触及系统(宇宙)创建之初最深的伤疤与禁忌。】
【警告:若推论成立,‘朝圣者’的‘朝圣’行为,极可能是受到牢笼内被封禁存在的意识残留所散发的、极端纯粹的秩序波动吸引。它们的目的是……献祭自身,以某种方式‘加固’或‘唤醒’牢笼内的存在?后果:无法预测,但绝对灾难性。】
这段信息如同终极的惊雷,在联盟高层炸响!
“宇宙琥珀”不是坟墓,也不是纪念碑,它是一个监狱!里面关押着“纯净派”最可怕的核心单元?!而“朝圣者”这群被莉兰塔创造的、追求极致效率与秩序的疯子,正要去“朝拜”甚至“释放”这个终极的毁灭之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莉兰塔播撒的“火种”,不仅仅是在角落里培育了“朝圣者”,她更是在无形中,为这个被封印的古老恶魔,准备了一把来自未来的“钥匙”!
“必须阻止它们!”吴庸几乎是吼出来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绝不能让它们到达那个‘琥珀’,更不能让它们碰那个牢笼!”
“但我们如何阻止?”范因斯坦面色严峻,“它们已经几乎全部进入了星门通道。强行攻击星门可能引发规则崩溃,波及更大范围。而且,我们对‘琥珀’区域的了解依然有限,贸然进入,风险极大。”
凌霜看向林墨,眼中充满了忧虑:“或许……关键还在‘源初之婴’?”
林墨沉默着,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他回想起莉兰塔最后的“道歉”和留下的“火种”,回想起“源初之婴”对“摇篮”状态的亲和,回想起“宇宙琥珀”与“创世蓝图”的同源……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我们或许……不需要直接对抗。”林墨缓缓开口,声音因思维的剧烈运转而有些沙哑,“‘朝圣者’被纯粹的秩序吸引。而‘源初之婴’,代表着规则与‘心火’最原始的和谐,是秩序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包容了‘活性’与‘可能性’的秩序。”
他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如果我们能引导‘源初之婴’,让它散发出比牢笼中那个死寂秩序更加强烈、更加‘正确’的规则共鸣……是否有可能,将‘朝圣者’的‘朝圣’目标……转移过来?”
让“朝圣者”来“朝拜”新生的“源初之婴”?!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且不说如何引导“源初之婴”做到这一点,就算成功了,将一群极端理性的、意图明确的危险文明引到“守望前哨”门口,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这太冒险了,林墨!”凌霜第一个反对,“我们根本不了解‘源初之婴’的潜力,也不确定它是否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一旦失控……”
“但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林墨打断她,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直接拦截‘朝圣者’舰队,我们力量不足,成功率渺茫。进入‘琥珀’区域与未知的牢笼和整个‘朝圣者’文明开战,更是自杀。利用‘源初之婴’,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
他走到禁闭室的观测窗前,看着内部那个安静脉动的光卵。
“它代表着新的开始,代表着不同于莉兰塔、也不同于‘纯净派’的道路。如果连我们都无法信任这种‘可能性’,那我们所守护的‘新稳态’,意义何在?”
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范因斯坦博士艰难地开口:“理论上……存在可行性。‘源初之婴’的本质决定了它有能力散发出那种层级的规则共鸣。但如何安全地引导和放大这种共鸣,而不刺激到它本身,是最大的技术难题。”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万全的计划,”林墨转过身,眼神坚定,“一个将风险控制在最低限度的计划。范因斯坦,凌霜,这需要你们和‘虚空低语者’的全力合作。吴庸,做好最坏的打算,部署所有防御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终指令:
“行动代号:‘新星引力’。”
“我们的目标,不是毁灭,而是……引导。引导迷途的朝圣者,转向真正的黎明。”
一场以新生之神为饵,赌上联盟存亡的终极豪赌,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