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渊的幽冥台上，黑雾翻涌得几乎凝成实质。东华神尊指尖的白玉棋子落在石案的阵图上，“咚”的一声，阵图边缘的符文瞬间亮起血光——那是引魔气冲开封印的信号。幽冥台深处的裂缝里，锁链摩擦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咆哮，三股能压碎灵脉的黑气顺着裂缝往上冒，连空气都泛起了黑纹。
“玄螭大人，时辰到了。”东华侧头看向身侧的玄螭。玄螭是条青鳞巨蟒化形，此刻鳞片下的肌肉绷得很紧，竖瞳里映着裂缝的黑气，语气带着不易察的戒备：“三魔皇醒得比预想早，你确定能拿捏住他们？”
“他们被封了万年，灵脉虚耗，我给的‘醒脉丹’里掺了锁灵散。”东华冷笑，金瞳里闪着算计，“只要他们还想重掌魔域，就得先借我之力扫平四域——至于后续……”他没说下去，指尖的黑雾又浓了些。
话音未落，裂缝里突然爆出一股冲天的黑气！最前头那道黑气凝出半道虚影，生着覆盖骨刺的肩甲，正是无妄魔皇——他竟已挣断了三道锁链，半个身子探出了裂缝。
“东华小儿，还算识相！”无妄的声音像磨碎的冰碴，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压，刚要彻底挣出封印，头顶突然降下一道金光！那金光不烫，却带着极沉的“序”意，像万仞山压下来，“砰”地将无妄打回裂缝，黑气撞在岩壁上，溅起无数碎石。
无妄在裂缝里怒吼，虚影上的骨刺都在发颤：“天道？！是你这老东西！”
金光中凝出个穿粗布褂的老头，手里捏着根竹鱼竿，正是天道。他往裂缝边一站，鱼竿尖的金光垂下去，像根无形的锁：“正是老夫。”
裂缝里又探出两颗头颅——一颗生着九张脸，每张脸都在狞笑，是九首魔皇；一颗覆着暗青鳞甲，眼瞳竖得像蛇，是鳞甲魔皇。九首魔皇的声音七嘴八舌地炸开：“你来得正好！当年封我等万年，今日便让你神魂俱灭！”
天道白了他们一眼，鱼竿往地上一戳：“老夫是来封你们三个牲畜的。”
鳞甲魔皇的尾尖突然从裂缝里扫出，带着蚀骨的毒雾：“那你就试试！”毒雾撞在金光上，“滋啦”冒起白烟，却没破开分毫。天道抬手一压，金光猛地往下沉，裂缝里传来锁链重凝的脆响——竟是在加固封印。
三魔皇彻底怒了，三道黑气同时冲顶，撞得金光剧烈晃动。无妄的骨刺刺穿黑气，九首魔皇的九张嘴同时喷出幽冥火，鳞甲魔皇的鳞甲脱落，化作无数毒针——三人合力，竟真让金光凹下去一块。天道眉头紧锁，粗布褂下的胳膊绷起青筋，显然在硬抗。
就在这时，裂缝深处突然传来另一股妖气！这妖气比三魔皇的黑气更烈，带着股蛮荒的凶性，竟是三道赤、白、黑三色妖光猛地窜出，狠狠撞在三魔皇的黑气上！
“是你们！”九首魔皇的脸同时变了色。
三道妖光凝出身影：赤发赤甲的是焚天妖皇，白毛覆体的是啸月妖皇，黑袍遮身的是蚀心妖皇——正是三妖皇。焚天妖皇握着柄火叉，怒视无妄：“无妄老鬼！当年你偷袭我妖域，这笔账还没算！”
原来三妖皇与三魔皇本就有仇，当年被封时，三魔皇怕他们脱困后报复，竟暗中用魔气缠了他们的灵脉，将他们也拖进了这幽冥台封印。此刻三魔皇挣动，反倒把三妖皇也带了出来。
天道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三妖皇，愣了愣：“还有三个？”
蚀心妖皇冷笑一声，黑袍下的手化作利爪：“天道老头，别装蒜！今日要么放我们出去，要么……”话没说完，就见天道突然抬手，鱼竿尖的金光暴涨，连带着他周身都亮起刺目白光——竟是要动禁术。
“不好！他要同归于尽！”无妄脸色骤变，想退却被焚天妖皇的火叉挡住。
天道的声音在白光里变得缥缈：“父神定的秩序，不能毁在你们手里……”白光猛地收缩，再炸开时，化作无数金色符文，像网一样罩住裂缝！符文落下的瞬间，三魔皇和三妖皇都被裹住，无论是黑气还是妖光，都在符文里快速消散。
“天道！你敢！”无妄的怒吼渐渐微弱。
符文最终凝成一块巨大的封印石，死死压住裂缝，连一丝气息都没再漏出。天道的身影在白光散尽后变得透明，他望着仙域的方向，喃喃自语：“言年小子……六皇虽封，这封印撑不过百年……界瞳在你身，四域的将来……就靠你了……”话音落，身影彻底化作光点，散了。
幽冥台上，东华神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看着那块封印石，金瞳里满是惊怒——天道这一手，不仅打乱了他解封三魔皇的计划，还把三妖皇也封了进去，等于断了他借外力的两条路。
“该死！”东华一拳砸在石案上，白玉棋子碎成粉末，“还得再等一年！封印石的力量，至少要一年才会松动！”
玄螭在一旁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他是三妖皇的人，此刻见主子被封，心里又惊又怕，更不敢惹东华。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素心赤着脚，提着个人影走上台——正是从洛城地牢里找到的司马长风。司马长风被捆着，脸色灰败，却没挣扎。
“神尊。”素心跪下，声音恭顺，“在洛城废墟地牢里找到的，他说愿意归顺。”
东华瞥了眼司马长风，又看向素心：“你去趟仙域。”
素心一愣：“神尊？”
“许言年那小子毁了我的回光镜，你去试试他的底。”东华指尖凝出一缕黑气，轻轻点在素心眉心，“这是‘寒髓气’，专门克制云力——傅云娇也在仙域，顺手杀了她。”那黑气渗入素心眉心，她打了个寒颤，却立刻应道：“是。”
刚要起身，东华又道：“回来。”素心停下，低头听令。东华看向司马长风：“你愿意归顺？”
司马长风点头：“愿为神尊效命。”
东华冷笑一声，对素心道：“傅云娇之前调遣董烈的法子，你该知道。等你从仙域回来，就让司马长风跟着你，学着点。”素心应了声“是”，这才转身，赤着脚快步离开幽冥台。
仙域的静心殿外，灵泉水泛着淡蓝灵光。傅云娇正坐在泉边疗伤，她之前与素心交手时，被寒髓气伤了灵脉，云力运转起来总带着滞涩。她望着泉里的倒影，轻轻叹气——当年她是云华仙子时，何曾想过会落到这般境地。
“傅云娇。”
冷冽的声音传来，傅云娇猛地回头，见素心站在不远处，眉心隐约有黑气流转。傅云娇站起身，手捏法诀：“素心？你怎么敢来仙域？”
素心抬手，指尖凝出一缕白气——正是寒髓气：“请叫我云华仙子。神尊有令，取你性命。”白气化作冰针，直刺傅云娇心口。
傅云娇急忙引云力抵挡，淡白云气在她身前凝成屏障。可冰针撞在屏障上，竟瞬间冻结了云气！寒髓气顺着云力往她灵脉里钻，傅云娇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嘴角溢出鲜血——这寒髓气果然克制云力。
素心步步紧逼，冰针连珠般射出：“你当年叛逃神尊，就该想到有今日。”
傅云娇灵脉剧痛，眼看冰针就要刺中眉心，静心殿里突然传来一道淡蓝灵光！灵光化作云墙，挡在傅云娇身前，冰针撞在云墙上，竟直接消融了。
许言年从殿内走出，左眼赤红、右眼冰蓝——灵眼在他眼中流转，映得他脸色虽白，却带着股沉静的威压。他看着素心：“你是谁？”
素心见状，瞳孔一缩，却强作镇定：“许言年？我是云华仙子，拿命来！”她双手结印，寒髓气化作冰龙，咆哮着冲过去。
许言年指尖一动，淡蓝灵光再起：“敕天云。”这次的云气比傅云娇的更凝实，还混着灵眼的冰蓝光泽，像流动的玉。冰龙撞在敕天云上，竟被云气缠住，寸步难移。
素心一愣：“不可能！寒髓气专门克制云力！”
许言年笑了笑，右眼的冰蓝灵光更亮：“我的云，不一样。”他指尖轻弹，敕天云突然收紧，冰龙“咔嚓”碎裂，寒髓气散成白雾。素心只觉灵脉一疼，竟是寒髓气被反震，她心里咯噔一下——这许言年的力量远超预料。
【主人，她要跑！】破界的声音在许言年脑海里响起。
许言年没动。他能感觉到灵脉在发烫——刚才动敕天云虽轻松，却已耗了不少灵息。素心见状，不敢再留，转身化作一道白影，瞬间消失在仙域边界。
傅云娇捂着胸口，看着许言年的背影，低声道：“多谢先生。”
许言年回头，见她脸色苍白，便从怀里摸出个玉瓶：“这是灵泉凝的丹，能化寒毒。”
傅云娇接过玉瓶，犹豫了一下：“先生，我……我想离开仙域，找个地方独自疗伤。”她怕自己留在这，会给许言年添麻烦。
许言年挑眉：“走什么？灵泉水比你找的地方管用。”他指了指泉边的石凳，“坐着歇着，等伤好点，还得跟我说东华的事。”
傅云娇愣住：“先生不怪我？”
“你选了自己的路，没碍着别人。”许言年转身往殿内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那寒髓气虽克云力，却怕灵眼的冰息，你若再遇，引泉里的冰灵气挡就行。”
傅云娇看着他的背影，捏着玉瓶的手紧了紧，眼眶有些发热。她坐下，倒出丹丸服下，灵泉水的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混着丹药的暖意，竟真让灵脉的滞涩轻了些。
静心殿内，许言年靠在玉柱上，闭着眼调息。灵脉里的空虚感又涌上来，像被掏空了半成。
【主人，刚才那女人的寒髓气挺阴毒的，幸好灵眼克制。】破界咋咋呼呼道，【东华老狐狸真够狠，给下属用这种伤灵脉的东西。】
【素心完全听命东华，怕是被他用了控心术。】守序的声音更沉稳，【她这次回去，东华肯定会知道主人能克制寒髓气，下次怕是会派更强的人来。】
许言年睁开眼，左眼赤红与右眼冰蓝交映：“灵脉空，是缺点，也是提醒。”他指尖划过眉心，“这五种力量，敕、镇、破、守、元，本就不是让我随意用的。元是大招，平时动前四种，就得省着——灵脉空，才能记着别为了逞能乱用，忘了守的初衷。”
这话像是对破界和守序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殿外传来脚步声，韩小温、李道胤和陈肆走了进来。韩小温手里还握着那柄惊澜剑，见许言年脸色发白，连忙问道：“许先生，刚才是不是有人来闹事？我们在殿外好像听到动静。”
“没事，一个探子，已经走了。”许言年摆摆手，“你们去灵泉那边取些水，傅云娇受了伤，你们也顺便用灵泉水补补灵息。”
三人应了声，往外走时，韩小温回头看了眼许言年，见他又闭上眼，指尖还在轻轻按着太阳穴，心里暗暗记下——下次得更警惕些，不能总让先生独自硬撑。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破界和守序没再说话，只默默用自己的力量帮许言年顺灵脉。许言年能感觉到，左眼的赤红里多了丝暖意，右眼的冰蓝里添了分清凉——那是破界的火息和守序的冰息，在悄悄帮他滋养灵脉。
他想起天道消散前的话，想起那块压着六皇的封印石，想起东华神尊的算计，还有素心那双毫无神采的眼。
路还长，封印石撑不过百年，东华不会善罢甘休，六皇脱困只是时间问题。他的灵脉依旧会空，力量用一次就少一次。
但只要灵眼还在，只要破界和守序还在，只要身边有韩小温他们，有愿意守着四域秩序的人……就算灵脉空了又如何？
至少他知道，自己守的不是空泛的“秩序”，是洛城的炊烟，是仙域的灵泉，是那些不想被魔气吞噬的凡人、仙修、妖物——是值得守的一切。
许言年轻轻吁出一口气，灵脉的空虚感似乎淡了些。殿外的灵泉水还在泛着光，映得静心殿的玉阶一片温润，像藏着无声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