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木质百叶窗将晨雾切得细碎,淡青的光像被揉皱的纱,落在积灰的地板上,映出旧物跳动的光斑。窗棂的木纹里嵌着十年前的雨痕,风穿过缝隙时,带着山林的湿意与远处松林的清香,吹动了桌角卷边的旧报纸。
林澜正蹲在煤炉旁,用能量晶体引燃柴火。淡绿的光舔舐着木柴,很快窜起橘红的火苗,将她的侧脸映得温暖。铁壶架在炉上,没多久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白汽裹着松脂味飘向墙角——顾星辞躺在临时搭起的行军床上,军绿色的帆布还留着温和派前辈的印记,他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唇瓣干裂得起了皮,手里的淡紫晶体却比昨晚亮了些,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泛着细碎的紫光。
“解析进度68%。”
陆景然蹲在床边,膝盖上垫着块褪色的布,平板的蓝光像层薄冰,稳稳罩住顾星辞掌心的晶体。屏幕上的能量波形扭曲得厉害,像被狂风撕扯的绸带,每一次波动都伴随着细碎的电流杂音,“星穹的加密算法用了织网初代密钥,混合了九宫星纹的偏移量——还好我爸笔记里有拆解方法,记着‘左三右二、中轴偏移’的破解逻辑。但核心数据被三层‘情感锁’包裹,得再等十分钟才能剥离。”
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密钥拆解界面:“你看这道波形,每到峰值就会浮现星纹碎片,和亦飞画本上的图案完全吻合,星穹肯定是偷了织网的原始代码。”
苏晚坐在床沿,帆布床被压得微微下陷。她指尖贴着顾星辞的手腕,触感冰凉得像块玉石,挂件的绿光顺着指尖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小的光珠:“能量回升到23%了,但情感核心的波动还是很乱,像有碎玻璃卡在里面。”
她抬头看向书遥,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担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挂件的星纹:“他昨晚昏迷前想说的话,会不会和晶体里的信息有关?星穹总不会平白无故给实验体的晶体加密吧?”
书遥靠在窗边,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手腕的印记金光在掌心凝成小小的光球,不时扫过窗外的灌木丛。叶片上的晨露还没干,折射着淡青的光,可她总觉得后背发凉,像有看不见的视线黏在身上。听到苏晚的话,她轻轻点头,光球在掌心转了个圈:
“星穹花了三年时间困住他,还特意用‘强制抽取仪’维持他的生命,绝不止为了那点情感能量。”
她的目光落在顾星辞苍白的脸上,想起补充日志里的记载——007号是“进阶功能组”唯一的“能量转化者”,“顾星辞被关在抽取室三年,每天都要面对猎鹰的盘问,肯定见过或听过‘收割计划’的核心。”
池亦飞抱着画本蹲在床脚,小小的身子几乎被阴影遮住。糖纸从画本夹层飘出来,在晶体上方盘旋两圈,橙光与紫光缠成细链,像两根拧在一起的丝线:“糖纸说晶体里有‘很多弯弯绕绕的字’,还藏着‘大机器的影子’——有好多管子连在上面,和画本里苏妈妈画的‘情感平衡仪’很像!”
他举起画本,翻到夹着草莓糖纸的那一页。泛黄的纸上,苏研究员用蓝笔画的平衡仪线条清晰,中央的圆形装置与顾星辞晶体里映出的影子,轮廓惊人地重合。
话音刚落,顾星辞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喉结滚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异物卡在喉咙里。众人立刻围拢过去,陆景然下意识放慢平板的解析速度,蓝光瞬间弱了三分,生怕高频能量干扰到他脆弱的意识。
“水……”
顾星辞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铁壶的咕嘟声淹没。苏晚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搪瓷杯——杯身上印着的“织网”字样已经模糊,她倒了半杯温水,又兑了点凉白开,用指尖试了试温度,才用勺子小心喂到他嘴边。
温水滑过喉咙,顾星辞的喉结又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像在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最后定格在自己掌心的淡紫晶体上,眼神突然收紧。
“别碰……晶体里的信息……”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肩膀刚离开床面就晃了晃。江叙白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后背,纽扣红光在掌心凝成柔软的靠垫,刚好托住他的腰腹:“别急,慢慢说。我们都在。”
顾星辞靠在红光上,终于松了口气,声音却依旧虚弱:“星穹在里面埋了‘定位陷阱’,强行解析超过70%,就会触发星穹总部的追踪信号——他们早就等着我们破解。”
陆景然的手指猛地顿在屏幕上,平板“啪”地拍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盯着顾星辞,眼神里满是震惊:“你是说,星穹故意让你带着加密信息?就等我们救你出来,破解晶体时暴露位置?这是个圈套?”
顾星辞轻轻点头,咳嗽了两声,胸口随之起伏:“三年前,他们抓我那天就说了,我的‘任务’不是提供能量,是‘携带密钥’。猎鹰说,001-006号迟早会找过来,只要你们碰我的晶体,他就能通过定位信号把我们一网打尽。”
“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们?”
池亦飞突然仰起脸,小小的眉头皱着,糖纸的橙光蹭了蹭顾星辞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温度:“你不怕被星穹发现,受更重的惩罚吗?抽取能量不是已经很疼了吗?”
顾星辞的目光落在池亦飞怀里的画本上,樱花图案在晨光中泛着淡粉,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午后,苏研究员别在他领口的樱花贴纸。他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画本的边缘:
“苏老师……苏老师当年救过我。”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沙哑,“星穹突袭温和派实验室那天,我才八岁,躲在试剂柜后面哭。是苏老师把我抱进通风管道,用她的挂件给我挡了能量冲击。她临走前说,‘适配者的羁绊能打破一切控制,等你遇到同伴,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光’。”
顾星辞攥紧掌心的晶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紫光突然暴涨,像打翻的墨,将整个房间染成淡紫:“这三年,我靠着这句话才没被能量抽取彻底摧垮。每次晶体变凉,我就想起苏老师的话,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救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而且星穹要的根本不是能量——是‘九人共鸣启动母版’。”
“母版?”
书遥的印记金光骤然亮起,像颗小太阳,与房间里的紫光产生剧烈共鸣,空气里泛起细碎的光尘:“补充日志里只提过一句,说那是织网计划的终极设备,三十年前由苏研究员和林澜父亲牵头研发,用来平衡全球情感能量,怎么会和星穹扯上关系?”
“被篡改了。”
顾星辞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因虚弱猛地跌了下去,气息都乱了几分:“星穹在二十年前就偷换了母版的核心程序。当年织网内斗,激进派带着星穹的人闯进实验室,把母版的‘平衡模块’换成了‘控制模块’——只要集齐九名适配者,用旧物共鸣启动母版,他们就能操控全球的情感能量。”
他的眼眶泛红,紫光里染上了悲伤的波动:“高兴、愤怒、悲伤……所有情绪都会变成他们的武器。想让谁哭,谁就不能笑;想让谁愤怒,谁就会失去理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成没有自我的傀儡。”
陆景然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一把抓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调出“收割计划”的残缺文档:“这才是‘收割计划’的真相!之前我们以为是抽取能量注入武器,根本是星穹放的烟雾弹!他们要的不是‘能源’,是‘情感霸权’!”
“没错。”
顾星辞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晶体上,激起细小的光纹,“我亲眼见过母版的图纸,藏在星穹总部b3层的能量核心室,周围全是‘自动防御矩阵’,还有十台‘情感压制仪’守着。猎鹰喝醉时说漏嘴,等启动母版,所有适配者都会变成‘母版的延伸’,连自己的情绪都做不了主。”
苏晚的挂件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绿光像被激怒的小兽,猛地冲向顾星辞的晶体,与紫光碰撞出细碎的火花:“那我们之前救的人、毁的芯片,不都白费了?星穹根本不在乎那些‘边角料’!我们像傻子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死死攥着挂件,指节泛白——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定位芯片熬的夜、为了掩护大家受的伤,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不是白费。”
书遥立刻按住苏晚的手,印记金光将两人的旧物包裹,形成温暖的光茧:“至少我们知道了真相,还救回了顾星辞。没有他,我们永远蒙在鼓里,迟早会掉进星穹的陷阱。”
她转向顾星辞,眼神格外郑重,金光在掌心跳动得愈发有力:“我们不会让星穹得逞的,更不会让你再被他们当成‘工具’。九人共鸣的钥匙在我们手里,母版是织网的产物,我们总有办法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顾星辞看着书遥掌心的金光,又依次扫过江叙白的纽扣(红光沉稳)、陆景然的平板(蓝光锐利)、苏晚的挂件(绿光鲜活)、池亦飞的糖纸(橙光温暖),突然笑了——那是获救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像破冰的春阳,在惨白的脸上格外耀眼:
“苏老师说得对,羁绊真的能打破控制。”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晶体,紫光与周围的光交织成柔和的光团,“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行走的能源罐’,每天醒来就等着被抽取能量,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但现在我知道,我是能和你们并肩的伙伴,不是任人摆布的实验体。”
“当然是伙伴!”
池亦飞立刻把画本举到他眼前,书页因为用力而微微弯曲。上面画着六个手牵手的小人,每个小人身边都飘着对应的旧物:金光的印记、红光的纽扣、蓝光的平板、绿光的挂件、橙光的糖纸,还有一个举着紫色晶体的小人,“等我们找到008号、009号,我再画三个小人,凑齐九个!到时候我们手拉手,启动母版打败坏人!”
顾星辞的目光落在画本上,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举着晶体的小人,眼眶又热了:“好,我等着。”
就在这时,江叙白的纽扣红光突然从掌心窜出,像道细长的箭,直直射向窗外的灌木丛。红光在叶片间扫过一圈,快速折返,他的眉头猛地皱起,声音瞬间沉了下来:
“有能量波动!”
他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缝隙向外望,“不是星穹的冷硬感,频率很杂,里面混着温和派的星纹波动——像是……求救信号?”
林澜刚好从外面推门进来,风裹挟着更多的晨雾涌进屋里,她的风衣下摆还沾着草叶和泥土。手里攥着张折叠的纸条,纸边被雨水泡得发毛,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加密符号,她脸色凝重得像结了霜:
“是陈默传来的消息,用的是温和派的紧急暗号。”
她快速展开纸条,指尖划过符号,“猎鹰已经通过我们昨晚撤离时的能量残留,锁定了大致范围,正带着精英部队往这边赶,最多半小时就到。他们还调了两架直升机,在空中搜捕。”
“那晶体的解析怎么办?”
苏晚急得抓住林澜的胳膊,挂件的绿光在纸条上扫过,“里面说不定还有母版的破解方法、防御矩阵的弱点!现在停下,之前的功夫不就白废了?”
顾星辞突然撑起身子,不顾虚弱的身体,伸手按住陆景然的平板。淡紫的晶体贴在屏幕上,紫光与平板的蓝光瞬间同步,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变得平稳:“不用解析了,我记下来了。”
众人都愣住了,陆景然下意识问:“记下来了?星穹的加密信息那么复杂,你怎么可能……”
“苏老师教过我。”
顾星辞笑了笑,指尖在晶体上轻轻点了三下,“她怕我被星穹控制,偷偷教我‘能量记忆法’,能把看到的信息转化成能量碎片,藏在晶体里。母版的秘密、防御矩阵的布局,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母版有个‘后门’,是苏老师当年偷偷留的——需要九件旧物同时共鸣,再注入‘纯粹的情感能量’,就能覆盖星穹篡改的程序,恢复它的平衡功能。”
“纯粹的情感能量?”
陆景然立刻追问,平板快速记录着关键词,“是指没有被抽取过的原始能量吗?亦飞的糖纸能量很纯粹,说不定能用上!”
“不是原始能量,是‘羁绊产生的能量’。”
顾星辞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在说一个埋藏了三年的秘密:“苏老师说过,适配者彼此信任、守护、愿意为对方付出的情感,是最强大的‘反控制能量’。这种能量没有杂质,连星穹最精密的篡改程序都能中和。”
书遥看着眼前的伙伴们——陆景然盯着平板不停记录,苏晚正帮顾星辞掖好被子,江叙白在检查安全屋的后门,池亦飞用画本标记路线,林澜在收拾应急包——突然握紧拳头,印记金光在房间中央炸开,像颗小小的太阳:
“没时间犹豫了!立刻行动!”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澜,你带顾星辞和亦飞先走,从东侧的密道撤离,那里有温和派藏的越野车,钥匙在壁炉的砖缝里;陆景然,你用平板给陈默发信号,让他在密道出口的老槐树下接应,暗号‘星纹左三’;苏晚,你跟我一起,用挂件的干扰模式,在安全屋周围布下能量屏障,拖延追兵;江叙白,你断后,等我们布好屏障,再用红光触发安全屋的‘自毁程序’,毁掉所有能量残留!”
“收到!”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林澜立刻从壁炉里摸出钥匙,塞进兜里,又背起应急包,扶着顾星辞下床:“星辞,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顾星辞摇摇头,攥紧晶体站稳:“能走,我能跟上。”
苏晚将最后一块高纯度能量晶体塞进顾星辞手里,绿光顺着他的指尖注入:“这个你拿着,要是能量不够就捏碎,能撑十分钟。我们很快追上你们。”
陆景然飞快敲击平板,屏幕弹出“信号发送成功”的提示:“陈默回复了,说已经在老槐树下等着了,还备了能量饮料。”
江叙白走到后门,纽扣红光扫过门锁,“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条缝:“后门安全,林澜,你们从这边走,沿着墙根走,别踩开阔地。”
池亦飞举着画本跑在最前,糖纸的橙光在前方引路:“画本标好密道入口了!在东边的石缝里,有樱花图案做标记!”
林澜扶着顾星辞,跟着池亦飞往外走,临出门时,顾星辞回头望了一眼众人,眼神里满是感激:“谢谢你们,等我好起来,一定帮大家破解母版。”
书遥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别废话,保命要紧!”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书遥立刻转身:“苏晚,我们去布屏障!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放一个干扰器!”
苏晚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四个小巧的干扰器,挂件的绿光扫过设备,激活干扰模式:“没问题!我的设备能定位追兵的方向,把屏障能量集中在西北侧,那里是他们过来的路!”
江叙白则蹲在安全屋的角落,指尖的红光按在地板的星纹机关上:“自毁程序需要五分钟启动,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布好屏障就回来找我,我们从西侧的备用密道撤离。”
陆景然收好平板,也拿起一个干扰器:“我帮你们布南侧的屏障,苏晚的设备能量不够,我用平板帮她增幅信号。”
晨雾渐渐变浓,安全屋外,旧物的光芒在雾中穿梭,像四盏不灭的灯。书遥蹲在北侧的灌木丛后,将干扰器插进泥土里,印记金光注入设备,屏障瞬间展开,与雾融为一体——肉眼看不见,却能隔绝能量探测。
“好了!北侧搞定!”
她对着通讯器喊道,刚要起身,突然听到苏晚的惊呼:“不好!追兵的能量信号越来越近了!还有三分钟就到!”
书遥立刻加快脚步,往西侧跑:“江叙白,启动自毁程序!我们马上到!”
江叙白毫不犹豫地按下机关,地板下传来“嗡”的低鸣,红色的倒计时在地面亮起:05:00。
“走!”
四人汇合后,沿着西侧的密道快速撤离。身后的安全屋传来“轰”的巨响,火光冲破晨雾,将淡青的天染成橘红——那是自毁程序启动的信号,也是他们与过去的告别。
密道里的空气潮湿而昏暗,只有旧物的光芒在前方引路。陆景然突然开口,平板的蓝光晃了晃:“顾星辞说的‘纯粹情感能量’,会不会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星穹那么看重母版,哪有这么容易破解的后门?”
书遥的脚步顿了顿,指尖触摸着腕上的印记,想起苏研究员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母版的钥匙从来不是技术,是人心——而最纯粹的人心,往往藏着最沉重的代价。”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前方的雾里,传来池亦飞的呼喊声,糖纸的橙光像颗小太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而他们都没看到,顾星辞攥在手里的淡紫晶体,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光,晶体深处,藏着苏老师当年没说完的半句话:“启动后门的纯粹情感能量,需要……”
这个秘密,像颗埋在土壤里的炸弹,将在三天后的星穹总部,成为最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