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底下的“沙沙”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只虫豸正顺着地板缝往外爬。李屿风的影子扭曲得愈发厉害,脖颈处的红线越收越紧,勒得他喉咙发紧,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别动!”墨尘突然掏出七张黄符,以李屿风为中心贴在地上,符咒瞬间亮起金光,在地面组成个巴掌大的“镇影阵”。“噬影兽靠吞噬影子强化力量,你越挣扎,它吸得越快!”
玄机子将酒葫芦往地上一墩,葫芦口喷出股白雾,在半空凝成把桃木剑的虚影。“老周,把你压箱底的‘照影镜’拿出来!”他声音发沉,花衬衫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这畜生怕强光,尤其是沾过阳气的铜镜!”
周老头手忙脚乱地从床底拖出个木箱,箱子里垫着红布,放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布满铜锈,边缘刻着缠枝纹。“这是当年镇压噬影兽时用的,”他哆嗦着把铜镜递给玄机子,“镜面要用处子血开,现在……”
“我来!”凌霜上前一步,指尖在桃木剑上一划,血珠滴落在镜面上。铜锈瞬间褪去,镜面变得光洁如洗,映出众人的影子——唯独李屿风的影子在镜中扭曲成团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到张尖牙咧嘴的脸。
“好家伙,这畜生快成型了。”玄机子举着铜镜对准李屿风的影子,镜面射出道红光,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影子边缘的淡痕竟开始慢慢复原。“晓晓,问旺财!这栋楼里最近有没有人丢影子?”
苏晓晓刚把耳朵凑过去,旺财突然对着门口狂吠,尾巴夹得像根棍子。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周老头家的木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缝里塞着张黄纸,黄纸边缘正冒着黑烟,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墨尘冲过去一把拽过黄纸,纸刚入手就剧烈燃烧起来,在他掌心留下行焦黑的字:“古桥月圆夜,候君共赴约——阴傀门。”
“是战书。”玄机子盯着焦痕冷笑,“他们故意引噬影兽出来,就是想逼我们去江边古桥。”
李屿风突然感觉后颈的寒意消失了,低头一看,地上的“镇影阵”已经熄灭,影子恢复了正常,只是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这就走了?”他摸着脖子咋舌,“说好的吞噬影子呢?感情是来给我修发际线的?”
“别贫嘴。”凌霜往他后颈拍了张符纸,符纸瞬间化作灰烬,“噬影兽怕照影镜,但没走远,它在跟着我们。”
周老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眼罩下渗出暗红色的血。“老周!”玄机子扶住他,发现老头的后心处有个黑手印,像是被人狠狠抓过,“你啥时候中的招?”
“三天前……”周老头喘着气,指节攥得发白,“我在阳台浇花,看见个穿黑袍的人站在楼下,他抬头对我笑了笑,我就……”他突然睁大眼睛,手指着窗外,“他在那儿!”
众人冲到窗边,只见楼下的花坛旁站着个黑袍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角露出的森白牙齿。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竟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黑雾。
“阴傀门的人!”墨尘的探测仪疯狂报警,数值突破了10,“他在引噬影兽!”
黑袍人对着他们举起右手,手里握着个铜铃,铃声响起的瞬间,李屿风的影子再次剧烈晃动。这次黑雾直接从影子里钻了出来,化作只半人高的怪物,浑身覆盖着湿漉漉的黑毛,爪子像剪刀般闪着寒光。
“跑!”玄机子拽起周老头就往门外冲,“这畜生被控制了,照影镜镇不住!”
噬影兽发出震耳的咆哮,撞破窗户追了出来,黑毛在月光下泛着油光,爪子拍在楼梯扶手上,木头瞬间被抓出五道深痕。李屿风拉着苏晓晓往楼下跑,手里的怀表突然发烫,表面的“阴阳界”符号射出道金光,正好打在噬影兽身上。
“嗷——”怪物惨叫着后退两步,被金光击中的地方冒出黑烟,像是被烙铁烫过。
“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李屿风惊喜地举起怀表,“看来本救世主的装备自带升级系统啊!”
“闭嘴快跑!”凌霜从楼上跳下来,桃木剑在楼梯扶手上一点,借力踹向噬影兽的脑袋,“古桥在下游三百米,他们的目标是那儿!”
一行人冲出单元楼,黑袍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噬影兽在身后紧追不舍。望月小区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路上的影子忽长忽短,李屿风发现路边的流浪猫、流浪狗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它们的影子也在微微扭曲。
“整个小区的影子都被它污染了。”墨尘边跑边记录,探测仪的屏幕忽明忽暗,“阴气顺着地下管网蔓延,终点就是江边古桥!”
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股鱼腥味和腐朽的气息。江边古桥横跨在浑浊的江面上,桥身是青灰色的石拱,栏杆上的石狮子缺头断尾,桥面上长满了青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它不敢上桥。”玄机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桥栏上贴的符咒,“当年镇压噬影兽时,桥面灌了糯米汁和朱砂,它怕这个。”
噬影兽果然在桥头停下,焦躁地原地打转,黑毛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李屿风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桥对岸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月光下,十几个黑袍人正站在桥那头,每人手里都牵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团黑雾——赫然是被吞噬的影子。
“来了七个。”墨尘数着人数,指尖泛白,“探测仪测不到具体数值,他们身上有屏蔽阴气的法器。”
桥中间突然亮起盏孤灯,灯光昏黄,照出个穿黑袍的老者,他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上的蛇眼镶嵌着绿宝石,在黑暗中闪着光。“李家人的后代?”老者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果然和你爷爷一个德性,毛都没长齐就敢闯阴地。”
李屿风举着怀表往前走了两步,桥面的青苔突然冒出白烟,像是被烫到了。“你认识我爷爷?”他挑眉,“他老人家在地府当差,要不要我托梦让他给你捎瓶好酒?”
“油嘴滑舌。”老者冷笑,蛇头拐杖往桥面上一顿,桥面突然震动起来,石缝里渗出黑血,“三个月后的阴阳界,你若敢来,我便让你见见你爷爷的……残魂。”
“你找死!”凌霜的桃木剑泛起白霜,正要冲上去,却被墨尘拉住。
“他们在拖延时间。”墨尘指着黑袍人手里的锁链,“那些影子在发光,他们在用噬影兽的力量激活古桥的阵眼!”
李屿风突然注意到,桥栏上的石狮子眼睛里都塞着纸人,纸人穿着清朝的官服,脸上画着诡异的笑容。“这些纸人……”他刚想伸手去拿,纸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珠是用朱砂点的,死死盯着他。
“是‘镇桥俑’。”玄机子灌了口白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民国时建桥,为了镇压江里的水鬼,活埋了七个死刑犯,这些纸人就是他们的替身。”
老者突然举起蛇头拐杖,黑袍人同时松开锁链,被吞噬的影子化作黑雾,顺着桥面的石缝往江里钻。江水瞬间翻涌起来,黑色的浪涛拍打着桥柱,浪尖上站着无数个模糊的人影,都伸着手像是要抓什么。
“噬影兽,上!”老者一声令下,桥头的怪物突然发出哀鸣,身体开始膨胀,黑毛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用李家后人的影子,献祭给江神!”
噬影兽嘶吼着冲上桥,这次桥面的青苔没有冒烟,反而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它的爪子往上爬,在它身上缠成层绿茧。李屿风举起怀表,金光再次射出,却被绿茧挡住,反弹回来打在他胸口,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桥面的朱砂被换了!”墨尘突然大喊,指着石缝里渗出的黑血,“是‘尸油混墨’,专门克制阳气!”
苏晓晓突然拽了拽李屿风的衣角,指着江面上的黑影:“旺财刚才跟过来了,它说江里有东西在吃影子,那些浪涛里的人影……都是没有影子的鬼魂!”
凌霜突然腾空跃起,桃木剑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白霜覆盖了半座桥面,将黑血冻结成冰。“墨尘,左三右四!”她大喊着,剑尖指向黑袍老者,“破他的蛇形阵!”
墨尘瞬间甩出十二张符咒,符咒在半空组成个八卦图,正好罩住黑袍人的位置。“阵起!”他双手结印,八卦图突然旋转起来,射出十二道金光,将七个黑袍人困在里面。
“有点意思。”老者不急不忙地转动蛇头拐杖,拐杖上的绿宝石突然亮起,黑雾从杖底涌出,瞬间吞噬了金光,“但还不够。”
李屿风趁机冲到噬影兽面前,掏出打火机点燃三张黄符,塞进怀里的辣条包装袋里。“给你加个餐!”他猛地将包装袋扔向绿茧,符火遇到辣条的油脂,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绿茧被烧得噼啪作响,露出里面嘶吼的怪物。
“阎王爷开饭店——鬼都不上门!”李屿风边跑边喊,怀里的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面的“阴阳界”符号飞了出来,在半空组成个旋转的光环,“这是……”
光环突然射出道光柱,击中噬影兽的眉心。怪物发出一声不似生物的惨嚎,身体开始崩溃,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江水中。江面上的浪涛瞬间平息,那些伸着手的人影也随之消散,只留下轮残月倒映在水面上。
“不可能……”老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蛇头拐杖掉在地上,绿宝石摔得粉碎,“你怎么可能激活‘界标’?”
玄机子突然甩出铃铛,铃声穿透黑雾,打在老者的黑袍上。黑袍瞬间裂开,露出里面的身体——竟然是具缠着符咒的干尸,胸口插着根黑色的羽毛,和凌霜在王寡妇家发现的一模一样。
“是傀儡。”墨尘推了推眼镜,“真正的阴傀门成员没露面。”
干尸突然自爆,黑雾弥漫了整座桥。等黑雾散去,黑袍人和锁链都不见了,只有桥栏上的纸人还在对着他们笑,石狮子眼睛里的朱砂越来越红,像是要滴下来。
李屿风捡起地上的蛇头拐杖,杖身刻着无数细小的符咒,和戏楼密室里的转灵符号如出一辙。“这玩意儿是阵眼的钥匙。”他掂量着拐杖,“看来阴傀门是想用水里的鬼魂和噬影兽,在这里再开个‘门’。”
凌霜突然指向江面,月光下,江水深处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游动,影子的形状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正缓缓沉入江底。“那是什么?”她握紧桃木剑,白霜在剑身上凝结成冰珠。
“是‘江蜃’。”玄机子望着江面叹气,酒葫芦里的酒已经空了,“民国时被镇压在江底的老东西,看来阴傀门不止想打开阴阳界,还想放出这些玩意儿。”
苏晓晓抱着追过来的旺财,突然抬头说:“旺财闻到桥底下有血腥味,像是……像是很多人被绑在那儿。”
众人趴在桥栏往下看,桥柱上缠着圈粗麻绳,绳子上沾着暗红色的血,顺着柱身滴进江里,在水面晕开一朵朵血花。墨尘用探测仪往下扫,屏幕上的数值稳定在5.8,而且还在缓慢上升。
“下面有个密室。”他指着桥柱上的暗门,“门是用活人血封的,至少……十条人命。”
李屿风的怀表突然贴在桥栏上,表面的“阴阳界”符号与栏杆上的符咒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响声。他突然感觉脑海里闪过些碎片——燃烧的戏楼、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守住门……别让它们出来……”
“师兄?”苏晓晓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被刚才的怪物吓到了?”
“没事。”李屿风揉了揉太阳穴,怀表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就是突然觉得……这桥好像在哪儿见过。”
玄机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难得正经:“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去江底看看。”他指了指桥柱上的血痕,“阴傀门在这儿养了东西,不挖出来,这江里的水鬼得翻三倍。”
李屿风低头看了眼怀表,表面的符号已经恢复原状,只是边缘多了道细小的裂痕。他隐约觉得,这道裂痕里藏着什么,像是有只眼睛,正在黑暗中静静盯着他。
而桥栏的石狮子嘴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
“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