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缠着水草的拐杖在黑水中漂浮着,符纸上的幽绿字迹越来越亮,像是在指引着什么。李屿风盯着那符纸看了片刻,突然觉得眼皮发沉,脑子里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想伸手去捞那根拐杖。
“别盯着符纸看!”墨尘的声音像盆冷水浇醒了他,“那是阴傀门的‘引魂符’,能勾人魂魄!”
李屿风一个激灵,赶紧移开视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才那瞬间,竟有种魂都要被吸走的感觉。“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阴傀门到底囤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符咒?”
“别废话,快走!”凌霜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跑,“黑水涨得很快,被追上就麻烦了!”
几人不敢再耽搁,埋头往小镇的方向狂奔。司机跑得最快,大概是求生欲爆发,把平日里开面包车的力气都用在了腿上,转眼就跑到了最前面。
白猫从苏晓晓怀里跳出来,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叫两声,像是在提醒他们避开路上的坑洼。苏晓晓气喘吁吁地跟着,怀里的养魂珠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将周围的阴气驱散了不少。
“这猫真通人性啊。”李屿风边跑边说,“等这事结束,高低得给它买袋顶级猫粮。”
“先活过今晚再说吧。”凌霜的声音带着喘息,“你听,后面的水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李屿风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咬到舌头——那股黑水已经漫过了加油站的废墟,像条黑色的巨蟒,正顺着公路蜿蜒而来,离他们最多只有几十米远。而那根拐杖就漂浮在黑水最前端,符纸上的绿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像是只窥视的眼睛。
“跑快点!它要追上来了!”李屿风大喊一声,拉着苏晓晓加快了速度。
墨尘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符,往身后一甩,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道火墙,暂时挡住了黑水的去路。可火墙只坚持了片刻,就被黑水浇灭了,连点烟都没留下。
“阴水克火,普通符咒没用!”墨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得用阳气重的东西才行!”
“阳气重的东西?”李屿风摸了摸身上,除了三枚铜钱,就只有爷爷留下的那本手札。他灵机一动,掏出打火机,对着手札的边角就想点火:“用这个行不行?我爷爷的手札,阳气肯定重!”
“你疯了!”凌霜赶紧拦住他,“那是你爷爷的遗物,烧了怎么跟玄机子师叔交代?”
“那咋办?总不能用我的阳气吧?”李屿风急得直跳脚,“我这小身板,阳气怕是还不够塞牙缝的。”
“用这个!”苏晓晓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块巴掌大的铜镜,镜面锃亮,边缘刻着八卦图案。“这是我奶奶给我的,说能辟邪,让我带在身上。”
“八卦镜!”墨尘眼睛一亮,“这东西阳气足,能反射阴邪之气!快给我!”
苏晓晓赶紧把铜镜递过去。墨尘接过铜镜,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镜面上,又从怀里摸出张黄符贴在背面,低喝一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他将铜镜对准追来的黑水,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探照灯似的射向黑水。黑水被金光一照,瞬间像沸腾了似的冒泡,发出“滋滋”的响声,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有用!”李屿风惊喜地喊道,“这玩意儿比我的铜钱还厉害啊!”
“别高兴太早,它撑不了多久。”墨尘的额角渗出冷汗,显然维持金光对他消耗很大,“前面就是小镇的入口了,到了镇上,阳气重,它应该不敢追进来。”
果然,正如墨尘所说,当他们跑到小镇入口的牌坊下时,那股黑水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在牌坊外徘徊了片刻,慢慢退了回去。那根拐杖被留在了牌坊下,符纸上的绿光渐渐黯淡,最后彻底熄灭了。
几人瘫在牌坊下,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小镇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家店铺还亮着灯,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透着股人间烟火气,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终于……安全了。”苏晓晓瘫坐在地上,怀里的白猫蹭了蹭她的脸,像是在安慰她。
司机早就跑得没影了,大概是吓破了胆,直接跑回了家。李屿风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忍不住吐槽:“这师傅也太不仗义了,说好一起走的,跑这么快,生怕鬼追不上我们似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吓成这样也正常。”凌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我看前面有家旅馆还亮着灯。”
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旅馆走去。旅馆是那种老式的两层小楼,门口挂着个褪色的红灯笼,里面亮着昏黄的灯,看着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这地方……安全吗?”苏晓晓有点犹豫,紧紧抓着李屿风的衣角。
“总比在外面被黑水追强。”李屿风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旅馆里没人,柜台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趴在桌上打盹,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到动静,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说:“住店啊?还有三间空房。”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看着有点吓人。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老太太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要三间房。”墨尘走上前,从钱包里掏出钱,“多少钱一晚?”
老太太接过钱,数都没数就揣进了兜里,从柜台下摸出三把钥匙扔过来:“二楼最里面三间,晚上别到处乱逛,听到啥动静也别开门。”
“为啥?”李屿风忍不住问。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容:“这镇上……晚上不太平。”
说完,她又趴在桌上打起了盹,嘴里的小调变得断断续续,听起来有点像哭丧。
李屿风拿着钥匙,心里直发毛:“师叔,这老太太有点邪门啊,咱们要不换一家?”
“这镇上就这一家旅馆。”墨尘拿起钥匙,“小心点就是了,别惹事。”
几人上了二楼,走廊里黑漆漆的,只有尽头的窗户透进点月光。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墙纸,角落里结着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股霉味。
“这地方比古寺还阴森。”苏晓晓紧紧抓着李屿风的胳膊,白猫在她脚边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屿风打开自己的房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好能看到小镇的街道,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
“先休息会儿吧,明天一早去河边。”墨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知道了师叔。”李屿风应了一声,反锁了房门,又用椅子抵在了门后。他总觉得这旅馆不太对劲,那老太太的眼神,还有她说的话,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今晚遇到的事——加油站的女人,河里的尸体,阴傀门的符咒……还有那根阴魂不散的拐杖。他摸出爷爷的手札,借着窗外的月光翻看起来,希望能找到点对付阴傀门的线索。
手札里记载了不少对付鬼怪的方法,却很少提到阴傀门。只有在最后几页,爷爷用潦草的字迹写着:“阴傀门,善控阴物,以魂养傀,其术阴邪,近之则伤……”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模糊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以魂养傀……”李屿风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那些落水鬼脚踝上的红绳,还有加油站女人说的“尸体在河里”,难道阴傀门是在用河里的尸体养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人拖着湿漉漉的脚步在走廊里走动。李屿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的三枚铜钱。
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一阵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沙沙沙”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谁啊?”李屿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声音有点发颤。
门外没有回应,刮擦声却越来越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急着要进来。
李屿风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水腥气,和之前那些落水鬼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落水鬼追进镇里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催动铜钱,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哑而微弱:“救……救我……”
是加油站那个女人的声音!
李屿风愣住了,她不是被黑水拖下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还活着?”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快……开门……”女人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它们……要来了……”
门外的刮擦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密集的“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很多东西在走廊里聚集。
李屿风透过门缝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走廊里不知什么时候积满了黑水,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朝着他的房门抓来。而在黑水中央,漂浮着那个女人的尸体,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直勾勾地盯着门缝。
“妈呀!”李屿风吓得连连后退,“这根本不是人!是鬼!”
他赶紧催动三枚铜钱,金光瞬间笼罩了房门。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滋滋”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金光灼伤了。
“怎么了?”凌霜和墨尘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别开门!外面全是落水鬼!”李屿风大喊。
可已经晚了,凌霜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黑水立刻顺着门缝涌了进去。“啊!”凌霜发出一声惊呼。
“师姐!”李屿风顾不上害怕,一把推开抵门的椅子,打开房门冲了过去。
凌霜的房间里已经积了半尺深的黑水,几只落水鬼正朝着她扑去。凌霜用工兵铲抵挡着,身上已经被黑水溅到了好几处,衣服冒着黑烟。
“三清锁妖阵!”李屿风大喊一声,三枚铜钱化作道金光,将落水鬼罩住。金光收紧,落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消散。
墨尘也打开了房门,手里的铜钱剑闪着寒光,将试图靠近的落水鬼逼退。“快把门窗都封死!”他喊道,“它们是顺着水管进来的!”
苏晓晓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养魂珠,珠体的白光将黑水逼退了不少。“白猫不见了!”她带着哭腔说,“我醒来就没看到它!”
李屿风心里一沉,难道白猫被落水鬼抓走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依旧沙哑而诡异:“别挣扎了……你们跑不掉的……这镇上的人……早就成了它们的替身……”
几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镇上这么安静——根本不是没人,而是所有人都成了落水鬼的替身!这老太太,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黑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房间,越来越多的落水鬼从水里钻出来,朝着他们围拢过来。墨尘的铜钱剑和李屿风的三枚铜钱虽然能抵挡一阵,可落水鬼越来越多,他们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凌霜喘着气说,“我们得冲出去!”
“往哪冲?”李屿风看着窗外,“跳下去?二楼虽然不高,可下面全是黑水啊!”
“不是还有楼梯吗?”墨尘指着走廊尽头,“去一楼!找到老太太,问出破解的办法!”
“你觉得她会说?”李屿风觉得这主意不靠谱,“我看她就是个帮凶!”
“不管是不是,都得试试!”墨尘率先朝着楼梯口冲去,铜钱剑横扫,将挡路的落水鬼逼退。
李屿风没办法,只能护着苏晓晓跟上去。凌霜断后,用工兵铲将涌来的黑水拍开。
走廊里的黑水已经没过了脚踝,走在里面,像是踩在泥沼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落水鬼从四面八方涌来,惨白的手抓向他们的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
“别被它们抓到!”墨尘喊道,铜钱剑在身前划出个圆圈,金光将靠近的落水鬼弹开。
李屿风将苏晓晓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三枚铜钱在他头顶旋转,形成个金色的护罩,挡住了那些伸来的手。
“师兄,你看!”苏晓晓突然指着楼梯口,“白猫在那!”
李屿风抬头一看,只见白猫正蹲在楼梯扶手上,对着楼下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鸣。而楼下的大厅里,那个老太太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根缠着红线的针,嘴里念念有词,针上的红线正慢慢渗出血水,滴进地上的水盆里——水盆里的水,正是黑色的!
“是她在操控这些落水鬼!”李屿风恍然大悟,“那水盆就是源头!”
“砸了它!”墨尘大喊一声,率先冲下楼梯,铜钱剑朝着水盆劈了过去。
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手里的针猛地朝着墨尘甩了过去。红线在空中化作条红蛇,张开嘴咬向墨尘的脖子。
“小心!”凌霜大喊一声,将工兵铲扔了过去,正好打在红蛇身上。红蛇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化作段红线掉在地上。
墨尘趁机一剑劈在水盆上,水盆“哗啦”一声碎裂,黑水流了一地,冒着滋滋的白烟。随着水盆碎裂,走廊里的黑水瞬间退去,那些落水鬼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滩黑水消失了。
老太太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身体突然开始扭曲,皮肤像纸一样皱了起来,露出下面青黑色的骨头,转眼就变成了个穿着寿衣的老鬼,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针。
“阴傀门的傀儡师!”墨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难怪能操控这么多落水鬼!”
老鬼嘶吼一声,手里的针再次甩出,红线在空中化作无数根细针,朝着几人射了过来。
“用铜镜!”李屿风想起苏晓晓的八卦镜,赶紧喊道。
苏晓晓反应极快,掏出铜镜对准细针。镜面金光一闪,将细针全部反射回去,密密麻麻地扎在了老鬼身上。老鬼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慢慢化作滩黑水,只留下那根针掉在地上,很快也融化了。
大厅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的黑水印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白猫从楼梯扶手上跳下来,跑到苏晓晓脚边,蹭了蹭她的裤腿,像是在邀功。
“终于结束了……”苏晓晓瘫坐在地上,抱着白猫,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屿风走到柜台后,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发现了一本泛黄的账簿,上面记载着镇上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已替换”三个字,最后一页写着他和墨尘几人的名字,后面画着个问号。
“看来阴傀门早就盯上这个小镇了。”李屿风把账簿递给墨尘,“用镇上的人当替身,养这些落水鬼,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墨尘翻了翻账簿,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上面记载的人,都是近几年淹死在河里的……他们是在收集枉死之人的魂魄,用来强化尸王的力量。”
“强化尸王?”李屿风瞪大了眼睛,“那女人说的河里的尸体……”
“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尸体。”墨尘合上账簿,“阴傀门把尸体藏在河里,用符咒养着,等时机成熟,就用来献祭给尸王,让它彻底冲破封印。”
“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些尸体!”凌霜站起身,“不然等尸王被强化,后果不堪设想。”
李屿风点点头,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小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天亮了,落水鬼应该不敢出来了。”他转过身,“我们先找辆车,然后去河边。”
墨尘看着地上的黑水印记,眼神凝重:“恐怕没那么容易。阴傀门在这镇上布置了这么久,不可能只有一个傀儡师……我们得小心点。”
李屿风握紧了手里的三枚铜钱,心里清楚,这趟河边之行,恐怕比昨晚遇到的所有危险加起来都要可怕。但他没有退路,为了阻止阴傀门的阴谋,为了爷爷未完成的事,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