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穿着墨尘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操场中央时,引来不少同学的侧目。不是因为校服不合身——相反,那熨帖的剪裁像是为他量体定做——而是他手里捧着的七星定魂盘正泛着淡淡的金光,与他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我说屿风,你这是把墨尘师叔的‘传家宝’当玩具呢?”凌霜抱着一摞黄符纸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远远就看见他用手指拨弄着定魂盘上的七星珠,跟转核桃似的,“小心把珠子拨下来,到时候别哭着找我修。”
“放心,你家师弟我手稳着呢。”李屿风抬胳膊耍了个花活儿,定魂盘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金光随着动作洒出细碎的光点,“再说了,这盘儿看着古板,手感还挺顺滑,比我那搓了三年的核桃强多了——就是不知道盘久了会不会包浆。”
苏晓晓抱着白猫跟在凌霜身后,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屿风哥,这可是能镇住尸潮的法器,不是文玩核桃啦!”白猫似乎听懂了,也配合地“喵”了一声,尾巴在李屿风胳膊上扫来扫去,带起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
李屿风突然哎哟一声,定魂盘差点脱手:“好家伙,这猫爪子比砂纸还厉害,刚盘出点亮就给我刮花了!”他作势要去挠白猫的下巴,却被小家伙灵活躲开,跳到苏晓晓肩头,用爪子指着定魂盘上的星图,像是在提醒什么。
“别闹了。”凌霜把黄符纸放在石桌上,抽出三张递给李屿风,“墨尘师叔说的引气入体,你练得怎么样了?刚才在医务室感觉到的阴冷之气,就是阴傀门布下的‘蚀魂阵’前兆,今晚满月夜,他们肯定会借月光催动阵法。”
李屿风收起玩笑的神色,指尖捏着黄符纸,按照墨尘教的口诀沉息静气。定魂盘上的七星珠随他的呼吸明暗交替,只是光芒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别提了,”他吐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汗,“这气就跟调皮的泥鳅似的,刚沉到丹田就想往外窜,尤其是到第四颗珠子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在嗓子眼挠痒痒,差点没忍住笑场。”
“笑场?”凌霜挑眉,手里的朱砂笔在黄符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上次是谁练‘静心咒’,因为想到食堂阿姨打饭时手抖的样子,愣是把咒语念成了‘青菜豆腐保平安’?”
“那能怪我吗?”李屿风不服气地辩解,“你是没看见,阿姨舀红烧肉的时候,那勺子抖得跟跳霹雳舞似的,三块肉能抖掉两块,换你你不想笑?”他说着突然“嘶”了一声,定魂盘上的第四颗珠子猛地亮起,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黑气,“又来了,这玩意儿跟故意捣乱似的。”
苏晓晓凑近一看,发现黑气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人脸在扭动,吓得往凌霜身后缩了缩。白猫却突然从她肩头跳下,用爪子拍了拍李屿风的手腕,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奇妙的是,随着白猫的动作,那丝黑气竟然像遇到阳光的晨雾般消散了。
“白猫这是在帮你驱散邪祟呢。”凌霜停下笔,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猫,“墨尘师叔说过,灵猫能感知阴邪之气,说不定它比我们更能帮上忙。”她转头看向李屿风,眼神里带着鼓励,“其实你已经进步很快了,墨尘师叔当年练这一步,整整卡了半个月,最后急得把定魂盘摔在地上,结果盘没坏,他手肿了三天。”
“真的?”李屿风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平衡,“我说这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挨过揍啊!”他拿起定魂盘对着阳光看,果然在边缘发现个细微的凹痕,“看来墨尘师叔年轻时脾气也挺爆,比我还爱耍性子。”
正说着,教学楼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同学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指着三楼走廊大喊:“那边!有黑影在窗户上爬!”
李屿风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凌霜抓起桃木剑,李屿风将定魂盘揣进怀里,白猫则弓起身子,毛发根根倒竖。跑到三楼走廊时,只见窗玻璃上贴着无数扭曲的黑影,像是被人用墨汁泼上去的,正顺着玻璃缝隙往教室里钻。
“是‘影煞’!”凌霜挥剑劈向黑影,桃木剑带起的红光将黑影斩成两段,却在落地瞬间又融合在一起,“它们靠吸食恐惧为生,别被它们缠上!”
李屿风想起墨尘说的“以血为引”,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定魂盘上。七星珠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黑影像是被烫到般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往后退缩。“原来这玩意儿还有烧烤功能!”他看着黑影冒烟的样子,忍不住调侃,“早知道这么好用,昨天就不该怕痒了。”
苏晓晓突然指着教室后门:“那边还有!”只见一个篮球大小的黑影正从门缝里挤进来,形状像团融化的沥青,所过之处,课桌上的书本纷纷冒出黑烟。白猫闪电般冲过去,用爪子拍向黑影,却被黑影粘住了爪子,急得“喵呜”直叫。
“别动!”李屿风大喊一声,按照第二步口诀催动定魂盘。第四颗珠子亮起温暖的金光,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托起白猫,黑影被金光触到,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白猫落地后抖了抖爪子,委屈地蹭了蹭李屿风的裤腿,像是在抱怨刚才的“黏糊糊攻击”。
“看来这第四步也没那么难嘛。”李屿风得意地晃了晃定魂盘,却没注意到盘底悄悄渗出一丝黑气,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游走,“就是这金光能不能调暗点?晃得我有点睁不开眼,跟开了闪光灯似的。”
凌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朱砂笔迅速在他小臂上画了个简单的符文。黑气碰到符文,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油炸的虫子。“别大意,”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这些影煞只是前菜,真正的蚀魂阵一旦发动,可比这厉害百倍。你看定魂盘的盘底。”
李屿风翻转定魂盘,发现原本光滑的盘面不知何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流淌着淡淡的黑气。“这是……要碎了?”他心里一紧,想起墨尘临终前的样子,“难道真像师叔说的,折损阳寿还不够,连法器都得搭进去?”
“或许……”凌霜沉吟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钟楼,“墨尘师叔说的‘七星归位’,不只是指定魂盘的珠子,可能还和学校的建筑有关。你看那钟楼,加上旁边的六座教学楼,是不是正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李屿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钟楼高耸的尖顶像极了北斗的斗柄,六座教学楼错落分布,恰好对应着另外六颗星。“这么说,学校本身就是个大定魂盘?”他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墨尘师叔非要守在这里,合着咱们天天在阵眼里上课啊!那阴傀门要破坏的锚点,难道就是钟楼?”
话音刚落,钟楼突然传来“铛”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三人抬头望去,只见钟楼顶端的避雷针上缠绕着无数黑影,像件黑色的寿衣在风中飘荡。更诡异的是,原本指向三点的时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转动,所过之处,表盘上的罗马数字纷纷变黑、脱落。
“它在逆转时间!”苏晓晓惊呼,白猫也对着钟楼的方向炸毛嘶吼,“墨尘师叔说过,蚀魂阵一旦逆转时间,就能唤醒学校地下埋藏的枉死魂,到时候……”
“到时候咱们就得给老祖宗们当导游了呗。”李屿风打断她的话,故意说得轻松,手指却紧紧攥着定魂盘,“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解决掉这不听话的气——你看你看,又开始挠痒痒了!”
他说着打了个喷嚏,定魂盘上的第五颗珠子突然亮起,金光中夹杂着一丝粉色,把周围的黑影染成了滑稽的粉红色。黑影们像是被施了魔法,扭动的动作变得迟缓而笨拙,像是在跳僵硬的芭蕾。
“这是……什么情况?”凌霜愣住了,手里的朱砂笔差点掉在地上。
李屿风也懵了,他只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怎么就把影煞染成粉色了?“可能……是我早上喝的草莓牛奶还没消化?”他挠挠头,看着粉色黑影们互相碰撞的样子,突然笑出声,“别说,还挺少女心的,比黑色好看多了。”
苏晓晓捂着嘴偷笑:“说不定是屿风哥心里想着甜甜的东西,气也跟着变甜了呢?就像墨尘师叔说的,心之所向,气之所及。”
白猫似乎很喜欢粉色,追着一只粉色黑影跑了过去,用爪子拍来拍去,玩得不亦乐乎。凌霜看着这荒诞又温馨的画面,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她摇摇头笑道:“行吧,草莓牛奶味的气就草莓牛奶味的,只要能对付影煞,哪怕是巧克力味的我都认。”
就在这时,钟楼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圆得像块白玉盘。定魂盘上的第七颗珠子猛地亮起,却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冰冷的银白——与月光同色。
李屿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钟楼方向传来,定魂盘像是要挣脱他的手掌飞出去。他死死攥住盘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来了!这前奏比演唱会开场还震撼,就是有点费手。”
凌霜将最后一张黄符贴在走廊的廊柱上,朱砂笔在符纸上迅速补了个“镇”字:“别贫了,记住墨尘师叔的话,七星归位时,用你的血画出‘锁魂符’,我和晓晓会帮你守住周围的影煞。”她的眼神坚定,桃木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今晚,咱们就让阴傀门知道,学校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定魂盘上的七星珠在月光下依次亮起,像串挂在掌心的小月亮。他看着教学楼里惊慌却没有乱作一团的同学——那是凌霜提前安排好的疏散路线起了作用,又看了看身边握紧符纸的苏晓晓,还有追着粉色黑影跑的白猫,突然咧嘴一笑:“放心,有我这草莓牛奶味的气加持,保证把阴傀门的老巢搅得比奶茶店还热闹。”
月光穿过走廊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墨尘师叔校服上的褪色校徽。李屿风捏紧定魂盘,感觉到盘内涌动的力量与自己的血脉渐渐相融,那些曾经调皮捣蛋的气,此刻正乖乖地顺着手臂流转,带着一丝草莓味的甜,和少年人独有的、不肯认输的犟。
远处的钟楼传来第二声钟响,像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李屿风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食堂阿姨手抖而笑场的毛头小子——他手里握着前辈的传承,身边有并肩的伙伴,还有只喜欢粉色黑影的白猫,这一仗,无论输赢,都得打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