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扶着墨尘靠在残破的神龛旁,指尖刚触碰到师叔后背的锁魂印,那图案就像活物般缩了缩,黑色纹路瞬间蔓延到他手腕。“嘶——”他猛地缩回手,只见腕上浮现出几道细密的黑丝,像是被烙印上了同款印记,“这破玩意儿还带传染的?”
凌霜正用最后一点灵力给墨尘处理伤口,闻言抬头瞪他一眼:“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墨尘师叔的锁魂印已经快蔓延到心脏了,你的印记要是再扩散,咱们可就多了两个冥界预备役。”她从怀里掏出块黑乎乎的药膏,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这是我家传的‘驱阴膏’,能暂时压住阴气,你先涂在印记上——记得别蹭掉,比你的血契阵靠谱。”
李屿风乖乖接过药膏,刚往腕上抹了一点,就被辣得龇牙咧嘴:“我去,师姐你这是驱阴还是毁容?比城隍庙的化灵水还刺激!”
“嫌辣?”凌霜挑眉,手里的断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那你现在去找冥界报道,估计能享受到‘无痛锁魂’服务。”
“别别别,师姐的药膏就是香!”李屿风赶紧龇着牙把药膏涂匀,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的养魂玉——玉坠不知何时翻了个面,背面刻着的半朵桃花正在发光,与苏晓晓灵体消散前抛出的剑穗红绳隐隐相吸,“你们看,晓晓的玉好像有反应了。”
凌霜俯身捡起养魂玉,玉坠背面的桃花印记突然亮起,竟在地面投射出半段乐谱。“这是……《锁灵调》?”她惊讶地睁大眼,“我奶奶说过,这曲子是锚点守护者的秘传,能安抚灵体,难道晓晓她……”
“管她是什么,能救命就行!”李屿风突然一拍大腿,从墨尘的布袋里翻出那张最皱的黄符,借着月光把乐谱拓在上面,“当年跟着戏班学过两句花脸,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阴傀不是怕阳气吗?咱们给它们来段《挑滑车》,保管吓得它们魂飞魄散!”
“唱戏控阴傀?”凌霜皱眉,“你确定不是疯了?”
“试试呗!”李屿风把铜钱剑插在地上当道具,清了清嗓子,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来:“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他刻意用了戏腔,每个字都唱得字正腔圆,黄符上的乐谱突然泛起金光,竟顺着声音的轨迹飘向阴傀撤退的方向。
“还真有反应!”凌霜瞪大了眼,只见那些没来得及跑远的阴傀突然定在原地,黑色斗篷下的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李屿风眼睛一亮,越唱越起劲,从《挑滑车》唱到《铡美案》,最后干脆哼起了小时候听的《贵妃醉酒》。奇妙的是,唱到激昂处,金光如利剑般刺穿阴傀的黑雾;唱到婉转处,金光又像流水般缠绕住它们,让那些强化型阴傀一个个东倒西歪,关节处的金属光泽都黯淡下去。
“原来这阴阳戏法是这么用的!”李屿风笑得直拍大腿,“师傅当年说我唱戏跑调,现在看来,这哪是跑调?这是天生的驱邪嗓子!”
凌霜看着被金光捆成粽子的阴傀,突然噗嗤笑出声:“你还别说,那领头的阴傀晃脑袋的节奏,还真跟你唱《贵妃醉酒》的调门对上了——就是不知道它们是被你唱服了,还是被你难听哭了。”
“那必须是折服于我的魅力!”李屿风正得意,突然发现腕上的锁魂印又在发烫,抬头一看,只见城隍庙外飘来大片黑雾,比刚才撤退的阴傀群多了足足三倍,最前面的阴傀手里举着面新的旗帜,上面的骷髅头竟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嘶吼。
“是阴傀门的‘噬魂旗’!”凌霜脸色骤变,“它们把散落在外的阴气都吸回来了,这下麻烦了——你的戏腔能镇住普通阴傀,可对付不了被噬魂旗加持的‘鬼唱戏’。”
所谓“鬼唱戏”,是阴傀门最阴毒的术法之一——用百个枉死的戏子灵体炼化旗幡,一旦挥动,就会传出勾魂夺魄的靡靡之音,活人听了会心神失守,灵体听了则会被强行拽入旗中,永世不得超生。此刻黑雾中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时而凄厉如哭,时而娇媚如笑,听得李屿风头皮发麻,腕上的锁魂印烫得像要烧起来。
“不能让它们把戏唱完!”李屿风抓起铜钱剑,突然想起墨尘布袋里还有一小撮糯米,“师姐,帮我个忙——你用冰系法术把糯米冻成冰粒,我唱《钟馗嫁妹》,咱们给它们来个‘神鬼对台戏’!”
凌霜点头,指尖凝出寒气,瞬间将糯米冻成尖尖的冰粒。李屿风深吸一口气,这次没用戏腔,而是用了师傅教的“破煞咒”调子,把唱词改成了斩妖除魔的内容:“钟馗爷,显神威,铁面无私斩魑魅,糯米冰粒穿鬼心,锁魂印下化成灰——”
他一边唱,一边将冰粒往金光缠绕的阴傀身上扔。说来也怪,那些被戏腔困住的阴傀,被冰粒砸中后竟像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一团团黑雾。凌霜趁机甩出冰锥,将黑雾冻结成冰雕,两人一唱一攻,竟硬生生挡住了第一波“鬼唱戏”。
但噬魂旗的威力显然不止于此,黑雾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抓向城隍庙的门窗,木质结构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被拆成碎片。李屿风瞥见神龛旁的木鱼,突然有了主意:“师姐,帮我稳住金光,我去敲木鱼——这玩意儿跟寺庙的钟声一样,专治花里胡哨的阴邪!”
他抱起木鱼,找了根断裂的旗杆当锤子,跟着《破煞咒》的节奏猛敲。“咚咚咚”的沉闷声响混着他的唱腔,竟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那些惨白的手碰到这韵律,顿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黑雾都淡了几分。
“有效!”凌霜眼睛一亮,冰锥打得更起劲了,“就是你敲得比隔壁王大爷晨练打太极的节奏还乱——能不能跟上我的冰锥速度?”
“这叫自由发挥!”李屿风一边敲一边喊,“你看那噬魂旗,是不是晃得更厉害了?说明它们也怕这种‘不按套路出牌’!”
还真被他说中了,黑雾中的唱腔开始混乱,时而快时而慢,显然被这混搭的“神鬼对台戏”搅乱了阵脚。李屿风越敲越嗨,甚至跟着节奏扭动起来,活像个跳大神的——直到手腕的锁魂印突然剧痛,他“哎哟”一声,木鱼锤子掉在地上。
“怎么了?”凌霜急忙回头,只见李屿风腕上的黑丝已经蔓延到小臂,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印记扩散了!”
“没事……”李屿风咬着牙,捡起锤子想继续敲,却发现金光突然弱了下去,那些被捆住的阴傀开始挣扎,关节处的金属光泽重新亮起,“糟了,我的灵力快跟不上了——它们好像发现这戏法的弱点了!”
就在这时,神龛后的墨尘突然哼了一声,左半边身子的黑色纹路竟褪去了几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李屿风怀里的养魂玉:“用……玉坠……引灵……”
李屿风立刻掏出养魂玉,玉坠背面的桃花印记与黄符上的乐谱产生共鸣,突然射出一道粉光,融入金光之中。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粉光所过之处,金光变得柔软却坚韧,那些阴傀的挣扎瞬间变缓,甚至有几个开始原地打转,像是在跳某种滑稽的舞蹈。
“是晓晓的灵体在帮忙!”凌霜又惊又喜,“她能听懂你的戏腔!”
李屿风心里一暖,重新抓起锤子,这次没用破煞咒,而是唱起了苏晓晓最喜欢的童谣——那是他们小时候在道观里,师傅教的《摘星谣》。简单的旋律配上木鱼声,竟比任何咒语都有效,粉金色的光芒像潮水般涌过,阴傀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一个个定在原地,黑色斗篷慢慢滑落,露出里面缠着红绳的稻草人——原来这些强化型阴傀,竟是用活人魂魄和稻草人炼化的。
噬魂旗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滚,显然是门主急了。李屿风看着那些稻草人胸口贴着的生辰八字,突然对着黑雾大喊:“阴傀门主,你用无辜人的魂魄炼傀儡,就不怕半夜被他们扒窗户唱《夜审阴曹》吗?!”
这话像是戳中了对方的痛处,黑雾猛地收缩,竟真的开始往后退。李屿风得寸进尺,又敲了几下木鱼:“再不走,我可就请钟馗爷出来陪你们唱通宵了——他老人家的戏,可没我的这么温柔!”
黑雾彻底退去,城隍庙外传来门主气急败坏的怒骂,却没再发动攻击。李屿风瘫坐在地,看着腕上不再扩散的锁魂印,突然哈哈大笑:“看来不光是人,连阴邪都怕被缠上——这阴阳戏法,简直是居家旅行、驱邪避鬼的必备技能啊!”
凌霜白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下次还是换个正常点的方法吧……用童谣退敌,说出去都没人信。”她捡起地上的养魂玉,玉坠上的粉光渐渐黯淡,背面的桃花印记却清晰了几分,“晓晓好像……更凝实了些。”
李屿风凑过去,轻轻抚摸玉坠:“等咱们找到关闭冥界门的方法,就让她出来——到时候,我唱《长坂坡》给她听,让她当我的‘擂鼓助威小跟班’。”
神龛后的墨尘发出一声轻咳,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晕了过去。李屿风赶紧过去查看,发现师叔后腰的锁魂印虽然还在发光,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像是被刚才的粉金光晕安抚过。
“看来这阴阳戏法不光能控阴傀,还能暂时压制锁魂印。”凌霜若有所思,“墨尘师叔和晓晓都沾了光,说不定……这就是师傅说的‘以阳克阴,以情化煞’?”
李屿风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握紧了怀里的养魂玉和铜钱剑。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阴傀门主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墨尘身上的锁魂印、晓晓灵体的安危、还有那个藏在钟楼的暗门裂缝……太多的谜团和危险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就像师傅说的,只要大家还在一起,哪怕用最离谱的戏法,也能唱出属于他们的“镇魂曲”。
腕上的锁魂印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李屿风低头笑了笑,对着昏迷的墨尘和安静的养魂玉说:“别急,下一场戏,咱们换个更厉害的唱法——让那些阴邪玩意儿,再也不敢在咱们地盘上开嗓。”
晨光从穹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满地被金光冻住的阴傀冰雕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竟有了几分滑稽的美感。城隍庙的这场“神鬼对台戏”,终究是他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