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满地狼藉。李屿风挣扎着爬到灵体珠旁,指尖刚触到珠子冰凉的表面,就听见玄机子低低的咳嗽声——他正用黄符按住胸口的伤口,符纸已经被血浸得半透。
“师傅,您怎么样?”李屿风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视线扫过玄机子嘴角的血迹,心猛地揪紧。
玄机子摆摆手,抢在他前面捡起灵体珠,指尖拂过珠壁上淡淡的裂痕:“晓晓的灵体暂时稳了,只是这珠子……”他顿了顿,将灵体珠塞进李屿风怀里,“用你的灵力温着,别让寒气侵进去。”
李屿风赶紧将珠子贴在胸口,借着体温护住那点微弱的暖光。这时墨尘突然“嘶”了一声,他正用布条缠胳膊,刚才被尸王傀扫到的地方肿得像发面馒头,布条勒得太紧,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娘的,这尸王傀看着笨,力道倒真够劲。”
凌霜正用冰脉给自己处理手腕上的灼伤——刚才挡阴傀门主时,冰墙被尸毒融出的黑水溅到,留下一串燎泡。她闻言抬眸,冰眸扫过墨尘的胳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伤口:“别动。”
墨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胳膊往上爬,疼得钻心的地方瞬间麻酥酥的,肿硬感消了大半。他愣了愣,随即嬉皮笑脸起来:“还是凌霜师姐疼人,比某些只会敲锣的小师弟强多了——嘶!轻点轻点!”
凌霜没理他的调侃,收回手时,指尖的冰雾里沾着点黑渍。她眉头微蹙:“尸毒还没清干净,今晚得用糯米水反复洗。”
“知道了师姐。”李屿风赶紧应着,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怀里变形的铜锣晃了晃,“可惜了这锣,刚敲出感情就废了。”
“废了正好。”墨尘翻白眼,“再让你用那破锣唱歌,我就把你嗓子堵上!”
这话逗得玄机子都低笑起来,笑声牵扯到伤口,又忍不住咳嗽。李屿风赶紧扶着他坐下,刚想再说点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四人瞬间噤声,凌霜的冰脉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门框,墨尘摸出黄符,玄机子按住李屿风的肩示意他别动,自己则握紧了铜钱剑。油灯“啪”地灭了,窗外的月光刚好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
“别躲了,阴傀门主。”玄机子的声音平静得像潭深水,“尸王傀都被拆了,你这点残存的阴傀兵,还想讨什么好?”
影子顿了顿,缓缓显出身形。阴傀门主的黑袍被撕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脸上还沾着尸王傀的黑血,看着比之前狰狞了十倍。他身后跟着六个阴傀,个个甲胄带血,手里的骨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讨不到好?”阴傀门主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木头,“玄机子,你以为毁掉一具尸王傀就赢了?我在冥界入口养着百具怨尸,随便炼炼都比这玩意儿厉害!”
他猛地挥手,六个阴傀同时扑上来,骨刃带起的腥风扫得人睁不开眼。凌霜冰眸一凝,门框上的冰脉瞬间爆发,三道冰刺精准地钉住最前面三个阴傀的膝盖,动作快得只留下道白影。
“画符!”墨尘喊着甩出三张爆炎符,符纸在阴傀身上炸开时,他已经捏着朱砂笔蹲在地上画阵,朱砂混着刚才没擦干净的血,在地上晕开诡异的红痕,“小师弟,把它们引到阵里!”
李屿风抄起地上的镇魂钟就冲过去,钟沿撞在阴傀的甲胄上,发出“哐当”巨响。那阴傀被震得晃了晃,猩红的眼窝转向他,骨刃直劈过来。李屿风侧身躲开,故意往墨尘的阵里退,钟身的金光扫过阴傀,竟在它甲胄上烧出串火星。
“啧,这钟还挺记仇。”墨尘看得乐了,手里的朱砂笔却没停,最后一笔落下时,地上的红痕突然亮起,“成了!凌霜师姐,冻住阵脚!”
凌霜早已就绪,冰脉顺着阵边蔓延,瞬间冻出层薄冰,将三个没被冰刺钉住的阴傀圈在里面。那些阴傀刚想劈冰,墨尘已经跳起来拍了拍手,阵里的红痕突然冒出黑烟,黑烟中浮着无数细小的符文,像附骨之疽般钻进阴傀的甲胄缝隙。
“这叫‘蚀骨符阵’,专门啃你们这些阴傀的骨头!”墨尘笑得得意,突然哎哟一声跳开——有个阴傀的骨刃差点劈到他屁股,“娘的,还挺犟!”
玄机子早就解决了被冰刺钉住的阴傀,铜钱剑上沾着黑血,他看李屿风被两个阴傀围得有点狼狈,屈指弹了张黄符过去:“用这个,贴它后颈!”
李屿风接住符纸,借着镇魂钟挡住骨刃的空档,猛地矮身,符纸精准地拍在阴傀后颈。那阴傀动作瞬间僵住,甲胄缝隙里冒出白烟,像是被蒸透的馒头。他正想再去帮凌霜,却见阴傀门主突然冷笑一声,甩出个黑布包。
“想毁我的阴傀?没那么容易!”
黑布包落地炸开,涌出的不是尸毒,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虫,每只都长着两对翅膀,落地就往人身上扑。凌霜赶紧用冰脉挡在前面,可虫子太多,冰面上很快爬满了黑影,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噬骨虫!”玄机子脸色一变,“别让它们沾到血!”
话音刚落,就听墨尘惨叫一声——他胳膊上的伤口没包好,被只虫子叮了下,瞬间起了个黑泡,疼得他直冒冷汗。凌霜眼疾手快,冰刃飞出去劈死虫子,同时冰脉裹住墨尘的胳膊,硬生生将黑泡冻成冰粒:“忍着!”
李屿风看得急了,突然想起镇魂钟的金光能克阴邪,赶紧抱起钟猛敲。钟鸣震得人耳朵疼,金光扫过之处,噬骨虫像被烧着的灰烬般纷纷掉落。阴傀门主显然没料到这招,骂了句脏话,转身就想跑。
“想走?”玄机子早有准备,铜钱剑掷出去,擦着阴傀门主的耳朵钉在门框上,剑身上的金光烧得他黑袍冒起白烟,“留下点东西再走!”
阴傀门主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个骷髅头扔过来,骷髅头炸开的黑雾中,他的声音带着怨毒:“玄机子,李屿风,冥界入口见!到时候我让你们尝尝被万虫噬骨的滋味!”
黑雾散去时,人已经没影了。李屿风还想追,被玄机子拉住:“别追,他故意引我们去。”玄机子拔出铜钱剑,剑身上的黑血正慢慢褪去,“他在冥界入口设了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墨尘正对着胳膊上的冰粒龇牙咧嘴,闻言嗤笑一声:“设局?就他那点伎俩,咱们师徒几个还怕了?正好去冥界把晓晓爷爷救出来,顺便拆了他的老窝!”
凌霜没说话,只是用冰刃挑开地上的噬骨虫尸体,突然道:“这些虫子的翅膀上有火车站的锈迹。”她抬头看向玄机子,冰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他说的冥界入口,恐怕真在废弃火车站。”
李屿风摸着怀里的灵体珠,珠子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凌霜的话。他想起刚才阴傀门主提到“百具怨尸”时,珠子颤了颤——晓晓的爷爷,会不会就在那些怨尸里?
“那就去火车站。”李屿风握紧镇魂钟,钟身的金光映着他眼底的坚定,“不管是阴傀门主还是百具怨尸,想动晓晓和爷爷,先过我这关!”
墨尘立刻拍他肩膀:“这才对嘛!不过小师弟,下次再敢用锣声震我,我就把你的朱砂换成辣椒水,让你画符时眼泪直流!”
凌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冰脉悄悄爬上李屿风的手腕,帮他擦掉刚才沾到的黑虫血:“火车站的钟楼年久失修,阴傀重兵守着,硬闯肯定不行。”她看向玄机子,“师傅,得制定个详细的计划。”
玄机子点头,指尖在铜钱剑上轻轻敲着:“计划是得定,但有件事得先办。”他看向李屿风怀里的灵体珠,“晓晓的灵体快撑不住了,我们需要件能稳住她的法器。”
李屿风心里一紧:“师傅,您有办法?”
玄机子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神秘:“还记得你师祖留下的那面八卦镜吗?当年他用这镜子镇压过千年尸王,正好能护住晓晓的灵体。”他起身时踉跄了下,被凌霜扶住,“明天一早,咱们去后山取镜子,下午就去踩点火车站。”
墨尘突然怪叫一声:“后山?那地方不是有会哭的柳树精吗?上次我去摘野果,被它的柳条抽得屁股开花!”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道观里的沉重气氛散了不少。李屿风摸着灵体珠,珠子的温度渐渐平稳,像是在安心等待。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就算阴傀门主设了再险的局,只要师徒几人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关。
只是他没注意,灵体珠的缝隙里,正渗出丝极细的红光,像条小蛇般钻进他的手腕,消失在皮肤下——那是苏晓晓的灵体,在没人察觉时,悄悄留下的印记。
夜色渐深,道观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李屿风抱着镇魂钟靠在墙角,怀里的灵体珠暖得像块小太阳,他摸了摸手腕上那道看不见的红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明天去后山找八卦镜,下午去火车站踩点,然后……闯冥界入口!
李屿风打了个哈欠,将灵体珠往怀里塞了塞,钟身的金光和珠子的暖光交织在一起,在他脸上投下片温柔的光晕。不管前路有多少阴傀重兵,多少怨尸陷阱,他都得闯过去——为了晓晓,为了爷爷,也为了不让师傅和师姐师叔失望。
镇魂钟突然轻轻震了震,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李屿风笑着蹭了蹭钟面,在渐起的晨光里慢慢闭上眼,养精蓄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