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咕嘟”声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气泡在水底炸开。白骨船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船头的稻草人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举着的“渡魂船”木牌上,墨迹像是活的,顺着木纹缓缓流淌。
李屿风的时轮烫得厉害,金光透过衣料映在水面上,那些水下的眼睛顿时躁动起来,水波翻涌着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他握紧桃木剑,剑尖的金火跳动着,照亮了船身白骨的缝隙——里面似乎嵌着些细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指甲盖大小的魂魄碎片,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蓝光。
“这船……不对劲。”凌霜的冰镜悬在水面上方,镜面映出船底的景象: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黑线从船底延伸到水底,像渔网一样连接着那些发光的眼睛。“这些线在吸收魂魄碎片,白骨船是用怨气和魂魄堆出来的。”
墨尘嚼辣条的动作顿了顿,把剩下的半根塞回包里:“难怪闻着有股辣条混着腐肉的味儿,原来是‘自助餐’现场。”
玄机子摸出黄符,指尖在符纸上快速勾勒:“渡魂船本是冥界引渡亡魂的工具,但这船……更像个陷阱。你们看稻草人手里的木牌,‘渡魂’两个字下面,藏着个‘噬’字。”
经他一提醒,众人凑近了些,果然在木牌的裂纹里看到个模糊的“噬”字,被墨迹死死盖住,像是有人刻意隐藏。
苏晓晓的灵体飘到船边,引魂铃突然剧烈摇晃:“铃铛说,上船的人会被抽走魂魄,永远困在船板里当‘钉子’。”她指着白骨缝隙里的魂魄碎片,“那些都是以前的乘客。”
李屿风的时轮突然发出一阵灼热,胸口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水面深处,那些眼睛的主人似乎被这股力量惊动,水波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形——是些穿着各异的魂魄,有的穿着古代的长袍,有的戴着现代的帽子,表情都凝固着惊恐,四肢被那些黑线缠绕着,像提线木偶。
“它们在求救。”李屿风的声音有些发沉,桃木剑的金火变得更加炽烈,“这不是阴傀门的手段,更像是……有人在模仿冥界的刑罚。”
“管他谁弄的,先过了这关再说。”墨尘捡起块石头扔向船身,石头撞在白骨上,竟被瞬间吸附住,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黑色的黏液,“妈的,还带自动粘人功能。”
玄机子将画好的黄符分给众人:“贴在身上能暂时挡住怨气,但撑不了多久。李屿风的时轮能克制怨气,你带头上船,我们跟上。”
李屿风点头,刚要迈步,水面突然掀起巨浪,一只由黑水凝聚而成的大手猛地从水底拍出,直扑他的面门!他下意识挥剑去斩,金火与黑水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黑水被劈开一道缝隙,却又迅速合拢。
“是船灵!”凌霜的冰棱如箭般射出,冻住了大手的手腕,“它不想让我们上船!”
冰棱冻结的瞬间,李屿风看清了大手的掌心——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颗眼球,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他心头一凛,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怨气凝结成的船灵,以吞噬生魂为生,怕阳气重的东西和……尖锐的笑声。”
“尖锐的笑声?”墨尘挑眉,突然对着水面放声大笑,笑声又尖又利,像指甲划过玻璃,“这样够不够尖锐?”
水面瞬间沸腾起来,黑水大手痛苦地扭曲着,那些眼睛里流出黑色的眼泪。船身的白骨缝隙里,魂魄碎片突然剧烈闪烁,发出“嗡嗡”的共鸣声,像是在附和这笑声。
“有用!”凌霜趁机操控冰棱,顺着黑水大手的手腕冻结上去,冰层迅速蔓延,将整只手封在冰里,“墨尘,再笑会儿!最好笑出鹅叫!”
墨尘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鹅叫般的笑声,又尖又响,还带着节奏:“嘎——嘎哦——嘎——”
这笑声果然威力惊人,水面下的眼睛纷纷闭上,黑线开始收缩,船身的白骨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像是在“流汗”。李屿风抓住机会,踩着玄机子扔出的黄符垫脚,一跃跳上船头。
脚刚落在白骨上,就听到“咔嚓”一声,船板突然下陷,露出个布满尖刺的陷阱,里面插着几根灰白色的骨头,像是人类的指骨。他迅速侧身躲开,桃木剑横扫,金火斩断了从陷阱里伸出的黑线。
“小心脚下!”李屿风低喝一声,时轮的金光扩散开来,在船板上形成一个光圈,“站在光里!”
凌霜、墨尘和玄机子陆续跳上船,苏晓晓的灵体被玄机子用黄符护住,飘在光圈边缘。船板在他们的重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骨缝隙里的魂魄碎片闪烁得更加急促,像是在警告。
稻草人突然动了。
它缓缓转过身,蓑衣下的“脸”根本不是稻草,而是张拼凑起来的人皮,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黑色的珠子,正滴溜溜地转向李屿风。它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船尾的方向,那里有个用白骨搭成的舵,舵柄上缠着圈铁链,铁链末端锁着个铁盒子。
“它在给我们指路?”墨尘摸出短刀,警惕地盯着稻草人,“这玩意儿不会是双面间谍吧?”
“它的魂魄被钉在木牌上了。”苏晓晓的引魂铃轻轻触碰稻草人,铃铛发出柔和的光,“它说,铁盒子里有‘船票’,能让渡魂船变回原样,还说……对不起以前被它‘骗’上船的人。”
众人这才注意到,稻草人的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木牌,刻着“渡魂使”三个字,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玄机子伸手触碰人皮上的皱纹,指尖沾起些粉末:“是个老鬼,死了至少五十年,被人用符咒控制着当‘售票员’。”
李屿风走向船尾,铁链上的铁锈簌簌掉落,铁盒子上刻着和之前假判官令牌一样的虫眼图案。他刚要伸手去碰,盒子突然“啪”地一声弹开,里面没有“船票”,只有副黑色的麻将和一包拆开的辣条——和墨尘包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墨尘凑过来看,突然笑了,“阴傀门的人还挺懂人情世故,知道用‘路费’当诱饵。”
铁盒子里的辣条散发出浓郁的味道,水面下的眼睛又开始躁动,黑线重新蔓延过来。李屿风却注意到,黑色麻将的背面刻着细小的符文,和他时轮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不是诱饵。”他拿起一张麻将,是张“红中”,背面的符文在时轮金光的照射下亮起,“这是‘破阵符’,用阳气重的东西画的——辣条的油和麻将的塑料味,刚好能盖住符咒的气息。”
玄机子接过麻将一看,果然在符文末端看到个极小的“阳”字:“是我师父的笔迹!他以前总说,对付阴邪,用辣条和麻将当‘伪装’最管用,没人会怀疑这俩玩意儿能当法器。”
“你师父?那个总爱抢你辣条的糟老头?”墨尘眼睛一亮,“他也来过这儿?”
“不止来过,这船可能就是他留下的后手。”玄机子指着铁盒子底层的一行小字,“‘辣条开路,麻将镇邪,渡魂不渡恶鬼’——老头的幽默感还是这么奇怪。”
李屿风将黑色麻将分发给众人:“按方位站好,用阳气催动符文。凌霜守北,墨尘守南,玄机子守西,我守东,晓晓的铃铛在中间指引方向。”
众人迅速站定,将麻将按东南西北的方位摆放。李屿风深吸一口气,时轮的金光全力爆发,注入手中的“红中”麻将。刹那间,黑色麻将表面的符文亮起,连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阵图,将整个白骨船笼罩其中。
“起!”
随着他一声低喝,阵图猛地收缩,金光勒紧了船身的白骨。那些嵌在缝隙里的魂魄碎片被金光托起,像萤火虫一样飞向水面,黑线在金光中迅速消融,水底的眼睛渐渐闭上,露出了清澈的河床——下面根本没有水,而是片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之前的“水面”不过是怨气凝结的幻象。
稻草人身上的人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稻草,手里的木牌“咔嚓”一声裂开,露出完整的“渡魂船”三个字,墨迹变得金黄。它朝众人鞠了一躬,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留下那颗黑色的眼珠,滚落到李屿风脚边——竟是颗普通的玻璃珠,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福”字。
船身的白骨在金光中重组,变成了艘木船,虽然有些破旧,但缝隙里的魂魄碎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木香。船尾的铁盒子里,自动弹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下一站,忘川茶寮,老板爱抽雪茄,记得用辣条换茶水。”
墨尘捡起纸,吹了声口哨:“老头还挺贴心,连攻略都准备好了。”
凌霜的冰镜照向河滩尽头,那里隐约有片灯火:“茶寮就在前面,那些灯火……好像是用人魂点燃的。”
李屿风将玻璃珠收进兜里,时轮的灼热感渐渐平息。他看向河滩上那些渐渐苏醒的魂魄——它们摆脱了黑线的控制,正朝着灯火的方向飘去,像是找到了归途。
“走吧。”他踏上木船,桃木剑的金火轻轻扫过船舷,“不管前面是茶寮还是陷阱,我们都得接着走。”
墨尘撑着船桨,故意把水溅到凌霜脚边,被冰棱冻住了裤脚,引得众人笑骂。苏晓晓的灵体坐在船头,引魂铃随着船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远处的灯火交相辉映。
木船缓缓驶向河滩尽头,李屿风望着手中的黑色麻将,突然觉得爷爷的字迹有点眼熟——和时轮内侧刻着的小字,竟有几分相似。
他指尖摩挲着麻将上的符文,金火在眼底跳跃。或许,这趟冥界之行,不仅仅是为了追查阴傀门,更是为了揭开时轮和爷爷的秘密。
而忘川茶寮里的雪茄味,已经顺着风飘了过来,混着辣条的余味,形成一种奇怪又让人好奇的气息。
下一章,会有怎样的“老板”在茶寮里等着他们呢?李屿风握紧桃木剑,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