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殿的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众人脸上的影子猛地拉长又缩回。李屿风把桃木剑靠在供桌旁,剑鞘上的朱砂符咒还在微微发烫,那是刚才爷爷的血脉印残留的灵力。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符号的烫意已经退去,却在玉面上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像极了爷爷拐杖头的纹路。
“七天……”玄机子捻着胡须,指节在镇魂石上轻轻敲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咱们得先把核心深处的地形摸清楚,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往里闯。”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牛皮纸,在桌上铺开,纸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这是当年你爷爷手绘的冥界核心草图,可惜只画了外围,里面的路径全是空白。”
墨尘凑过去,用短刀的刀背戳了戳地图边缘的个骷髅标记:“这老东西,画地图都不忘吓小孩。”他突然“嘶”了声,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疼,缠布的地方渗出点黑血,“凌霜师妹,再给我撒把糯米呗?刚才那把好像过期了,镇不住煞气。”
凌霜正给苏晓晓的布偶熊缝补被煞气烧出的小洞,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糯米在供桌第三层,自己拿。顺便把那瓶‘清煞水’递过来,晓晓的熊毛都焦了,得赶紧处理。”她手里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银光,每缝一针,熊身上的焦痕就淡一分,“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奇怪?守界灵既然是冥界本源所化,怎么会怕人间的烟火气?”
苏晓晓抱着刚补好的布偶熊,把脸埋在熊耳朵里蹭了蹭:“熊熊说,烟火气暖暖的,煞气冰冰的,就像冬天烤火时,冰块会化掉一样。”她突然指着地图角落的个小圆圈,“这个圈圈是什么?看起来好亮。”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图左下角有个用朱砂圈住的圆点,旁边写着三个字——“往生泉”。玄机子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个!往生泉是冥界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传说泉水里混着人间飘来的炊烟魂,当年你爷爷就是靠这泉水才勉强在核心撑了三天。”
李屿风突然想起爷爷的话,指尖在玉佩上的白痕处摩挲:“这么说,往生泉里的‘烟火气’最浓?如果守界灵怕这个,咱们说不定能在泉边找到突破口。”他把玉佩往地图上的往生泉位置一放,玉面的白痕竟与圆点严丝合缝地重合了,“你们看!玉佩的符号和这泉眼的位置对上了!”
墨尘正往伤口上撒糯米,见状差点把整袋倒在地上:“我去,这么巧?难道第一块钥匙碎片就在往生泉?”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李屿风耳边,“说真的,你爷爷是不是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连玉佩该往哪放都标得明明白白。”
“或许吧。”李屿风把玉佩收回怀里,掌心还残留着地图上的朱砂味,“但他没说核心里有什么陷阱。玄机子师傅,这草图上的‘噬灵藤’标记是什么意思?”他指着地图中间缠成一团的线条,旁边画着个张着嘴的藤蔓图案。
玄机子的脸色沉了沉:“噬灵藤是冥界特有的邪物,专吸活人的灵力。当年你爷爷的同门就是被这东西缠住,灵力被吸干成了干尸。”他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四粒黑色的药丸,“这是‘避藤丹’,含在嘴里能暂时屏蔽灵力气息,进去前每人都得带一粒。”
凌霜已经把布偶熊补好,正用清煞水给晓晓擦手:“那咱们的路线大概就是:从冥界门裂缝进去,沿着左侧的‘枯骨道’走三里,避开中间的噬灵藤区,再穿过‘忘川浅滩’,最后到往生泉?”她用银针在地图上划出条虚线,“不过忘川浅滩的‘迷魂雾’也不好对付,晓晓的灵体容易被雾里的幻象勾走。”
苏晓晓突然举起布偶熊:“熊熊说它不怕迷魂雾,它可以在前面带路!”熊眼睛上的两颗黑纽扣在烛光下闪了闪,像是在点头。
墨尘嚼着糯米,含混不清地接话:“行啊,让熊大哥打头阵,要是遇到不长眼的小鬼,正好让它试试新缝的熊掌——凌霜师妹,你刚才是不是在熊爪子里塞了铜钱?我好像听见叮当响了。”
“少管闲事。”凌霜瞪了他一眼,却把熊爪子往他面前凑了凑,“里面塞的是‘五帝钱’,专治你这种嘴欠的。”铜钱碰撞的脆响在殿里回荡,竟让烛火都稳了几分。
李屿风看着打闹的三人,又看了看镇魂石里爷爷的影子,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拿起桃木剑,剑穗上的红绳被凌霜系成了个同心结,在烛光下晃来晃去:“那咱们明早出发?现在得先养足精神,尤其是墨尘师叔,你这胳膊再不处理,明天就得拖着条废胳膊去闯核心了。”
“呸呸呸,乌鸦嘴!”墨尘急忙吐了两口,又往伤口上倒了点清煞水,黑气冒得更凶了,却奇异地不疼了,“你当师叔白混这么多年?这点小伤算什么,当年我在乱葬岗被僵尸啃了口,还不是照样追着它打了三里地。”
“是是是,您最厉害。”凌霜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娘做的芝麻饼,垫垫肚子吧。明天进去,指不定得啃多久的干馒头。”
油纸包一打开,芝麻的香气混着淡淡的灵力散开来,连镇魂石的白光都柔和了几分。苏晓晓踮着脚够了块最小的,小心翼翼地喂给布偶熊:“熊熊也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带路。”
李屿风咬了口芝麻饼,甜味在舌尖化开,突然想起爷爷说的“人间烟火气”。或许不止是炊烟灯火,还有此刻的芝麻香,同伴的拌嘴声,烛火的噼啪声——这些活生生的、带着温度的气息,才是最能驱散阴冷的力量。
他看向冥界门的方向,裂缝里的紫光似乎又暗了些,却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对了,”李屿风突然想起件事,“玄机子师傅,爷爷说的‘钥匙碎片有三块’,除了往生泉的,另外两块会在哪?”
玄机子捻着饼屑,眉头紧锁:“草图上还有两个标记没看懂——‘轮回镜’和‘奈何桥尾’。轮回镜能照出人心底的执念,奈何桥尾藏着孟婆的熬汤秘方,说不定碎片就跟这两处有关。”他把饼渣往地上一撒,“不过先别想那么多,找到第一块再说。有时候贪多嚼不烂,容易出事。”
墨尘正跟凌霜抢最后一块芝麻饼,闻言含糊道:“放心,有你师叔在,别说三块,三十块都给你找着。不过说好了,找到碎片,功劳得算我一半——毕竟我这胳膊可是为了团队受的伤。”
“做梦。”凌霜把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要算也得算晓晓的,她的熊比你靠谱多了。”
苏晓晓抱着布偶熊,用力点头:“嗯!熊熊最靠谱!”
烛火又爆了个灯花,把众人的影子再一次拉长。李屿风看着打闹的三人,手里的芝麻饼还带着余温,桃木剑的剑柄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
七天倒计时,已经过去一天了。
明天,就是真正踏入冥界核心的时刻。往生泉里藏着第一块钥匙碎片吗?噬灵藤和迷魂雾会带来多少麻烦?守界灵又在门后做着什么?
无数疑问在心里盘旋,却没多少害怕,更多的是种奇异的期待。就像爷爷当年肯定也期待过,有一天能有人接过他的桃木剑,把这未完成的事做完。
他把最后一口芝麻饼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渣:“都早点休息吧,明天卯时出发。墨尘师叔,记得把你的短刀磨亮,别到时候被藤条缠住,还得我救你。”
“嘿,你这小子——”墨尘刚要反驳,就被凌霜捂住了嘴。
“闭嘴,别吵着晓晓睡觉。”凌霜指了指已经靠在布偶熊上打盹的苏晓晓,“明天有的是力气吵架。”
镇魂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还有冥界门裂缝里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语。李屿风靠在殿柱上,桃木剑放在腿边,玉佩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召唤。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爷爷最后消散的身影,闪过玄机子的凝重,墨尘的贫嘴,凌霜的细心,晓晓的天真,还有布偶熊亮晶晶的纽扣眼睛。
这些鲜活的画面,大概就是爷爷说的“人间烟火气”吧。
有这些气息在,哪怕核心深处再黑再冷,也总能找到亮起来的地方。
李屿风嘴角弯了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抓紧了桃木剑。
明天,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