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出口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着裤脚。李屿风怀里的苏晓晓突然瑟缩了一下,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小脸皱成一团,像是在梦里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怎么回事?”墨尘裹了裹被黑气腐蚀出破洞的外套,肩膀上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这风邪乎得很,跟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凌霜的眉头瞬间拧紧,左臂的梅花印记又开始发烫:“阴气在回流,比刚才冥界门闭合时还要浓。”她抽出长剑,剑尖斜指地面,“玄机子,你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了。”玄机子的脸色比霜还白,手里的罗盘指针像疯了似的乱转,铜制的盘面竟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不是残留的阴气,是新的源头……就在我们身后!”
李屿风猛地回头。
只见冥界门消失的方向,地面上那条渗出黑气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阳光被彻底隔绝,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昏暗。裂缝中涌出的黑气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化作一道黑色的喷泉,直冲天际,在半空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发出沉闷的咆哮,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地底钻出来。
“他娘的!这老东西还真没死透?!”墨尘的桃木剑“噌”地一声出鞘,剑身上的符咒自发亮起红光,“不是说冥界门闭合,他的残魂就该散了吗?这是诈尸还是玩魔术呢?”
“不是残魂。”玄机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那道黑色漩涡,罗盘“咔嚓”一声裂开细纹,“是怨念凝聚的实体!他把自己的魂魄与这片山谷的阴气绑在了一起,冥界门闭合反而刺激了他的力量!”
话音未落,漩涡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纯由黑气构成,五指张开就像五座黑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李屿风怀里的苏晓晓抓来!掌风所过之处,树木瞬间枯萎,石头化作齑粉,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晓晓!”李屿风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女孩往身后藏,自己则迎着那只黑手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毫无灵力,这点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门主伤害苏晓晓——刚才那孩子为了守护大家,已经耗尽了灵核的力量,现在轮到他来守护她了。
“不要!”凌霜和苏晓晓同时尖叫。苏晓晓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小脸煞白,挣扎着想去拉李屿风,却被灵核透支的虚弱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黑手越来越近。
就在李屿风即将被黑手吞噬的瞬间,一道冰蓝色的剑光如闪电般掠过,精准地斩在黑手的手腕上!凌霜的身影挡在李屿风面前,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左臂的梅花印记亮得像块蓝宝石:“凌家秘法,冰封千里!”
冰层顺着剑光蔓延,瞬间冻结了黑手的半条手臂。黑气构成的手掌僵在半空,表面凝结出一层白花花的冰碴,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
“雕虫小技。”门主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比九幽寒冰还要刺骨,“上次冻住我,这次还想故技重施?给我破!”
黑手猛地发力,冰层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带着凌厉的劲风四散飞溅。凌霜被气浪掀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老槐树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白衣上瞬间绽开一朵妖艳的红梅。
“师姐!”李屿风目眦欲裂,想去扶她却被墨尘一把拉住。
“别分神!这老东西的目标是晓晓!”墨尘将李屿风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举着桃木剑冲向黑手,剑身上燃起熊熊烈火,“吃你爷爷一剑!”
火焰撞在黑手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却没能伤到对方分毫。门主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给我滚开!”
黑手一挥,墨尘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拍飞出去,撞在凌霜旁边的树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肩膀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墨尘师叔!”李屿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转头看向玄机子,却发现师傅正双手结印,口诵真言,十二根桃木钉在他周围盘旋,组成一道金色的光墙,显然正在准备大招,暂时无法分身。
而那只黑手,在扫清障碍后,再次朝着苏晓晓抓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挡在前面。
苏晓晓吓得闭上了眼睛,小手死死攥着胸前的暖玉,嘴里却喃喃喊着:“屿风哥哥……”
李屿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第一次见面时,苏晓晓躲在玄机子身后,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块糖;净化童傀时,那孩子虽然害怕得发抖,却还是坚持画完了平安符;在山洞里,她把仅有的灵核力量渡给自己,说“屿风哥哥要快点好起来”;还有刚才在金色莲花里,她明明承受着灵体撕裂的痛苦,却还是对他露出安心的笑容……
这些画面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李屿风的血脉。
他突然想起玄机子的话——关键时刻,相信自己的血脉。
他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的镇灵钱上!
“李家血脉,镇灵除邪!给我——起!”
随着他的嘶吼,镇灵钱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不再是之前的柔和光芒,而是像一轮小型的太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气,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金光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复杂的符文,顺着李屿风的手臂蔓延,最后汇聚在他的拳头上。
他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血脉涌向四肢百骸,丹田的空虚被瞬间填满,甚至溢出来,在体表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甲。这力量比上次对抗守门将时强了十倍不止,温暖而强大,仿佛与生俱来,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这……这是……”玄机子的咒语都卡壳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桃木钉差点掉在地上,“完全觉醒……镇灵钱的力量竟然完全觉醒了!”
门主的黑手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表面的黑气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退,露出里面更加凝实的黑色骨骼。他显然也没料到李屿风会突然爆发,黑手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这给了李屿风可乘之机。
李屿风抱着苏晓晓,纵身跃起。他没有躲避,而是迎着那只黑手,将凝聚了全部血脉力量的拳头,狠狠砸了上去!
“砰——!”
金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山谷剧烈摇晃,仿佛发生了地震。李屿风感觉拳头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脱手。但镇灵钱的金光却异常顽强,像无数把小钻子,硬生生钻进黑手的骨骼缝隙里。
“啊——!”门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黑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黑色的骨骼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在金光中。
李屿风借着反震的力量,抱着苏晓晓稳稳落地。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她已经吓得哭不出声,小脸埋在他的胸口,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没事了,晓晓,没事了。”李屿风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因刚才的爆发有些沙哑,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在这里,他伤不到你了。”
苏晓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拳头上那枚依旧散发着金光的镇灵钱,小嘴瘪了瘪,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屿风哥哥……你刚才好吓人……我以为你要被吃掉了……”
“傻丫头。”李屿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屿风哥哥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敢收,何况是那个老东西?”
“谁跟你说没事了?”门主的声音突然从黑色漩涡中传来,带着暴怒和不甘,“小子,你以为破了我的手臂就赢了?太天真了!”
漩涡突然剧烈旋转,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隐约能看到里面伸出无数只手臂,密密麻麻,像一片黑色的森林,朝着众人抓来!每一只手臂都带着刺骨的阴气,所过之处,地面结出厚厚的黑冰。
“不好!他要拼命了!”玄机子终于完成了结印,十二根桃木钉组成的光墙猛地向前推进,将最前面的几只手臂撞成黑烟,“凌霜!带墨尘和晓晓走!我和屿风殿后!”
凌霜挣扎着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咬着牙走到墨尘身边,艰难地将他扛起来:“李屿风!保护好自己!我们在山谷外等你!”她看了李屿风一眼,眼神里有担忧,有信任,最后化作一丝坚定的决绝,转身朝着山谷外跑去。
苏晓晓被凌霜抱在怀里,却死死伸着手,朝着李屿风的方向哭喊:“屿风哥哥!你一定要来啊!我还留着苹果呢!”
“放心吧!”李屿风朝着她们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握紧了拳头上的镇灵钱,与玄机子背靠背站在一起,“师傅,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他娘的!”玄机子难得爆了句粗口,铜钱剑在他手中发出嗡嗡的轻鸣,“这老东西把阴气透支到这种程度,撑不了多久!我们只要撑到他力竭,就能彻底解决他!”
“好!”李屿风深吸一口气,镇灵钱的金光再次亮起,与玄机子铜钱剑的光芒交相辉映,在漫天黑手的包围中,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
门主的咆哮声、黑手的撕裂声、金光的嗡鸣声在山谷里交织,形成一曲疯狂的战歌。李屿风能感觉到血脉中的力量在飞速消耗,镇灵钱的光芒也在逐渐暗淡,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正在远去的同伴,是需要守护的家人,他不能倒下,也绝不能让门主跨过这道屏障。
就在这时,黑色漩涡的中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门主那张怨毒的脸缓缓浮现。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屿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子,你以为你赢了吗?”门主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真以为我要杀那个小丫头?不……我真正的目标,是你啊。”
李屿风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看到门主的脸在黑气中逐渐扭曲,最后化作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的血脉……真是美味啊。”那张“李屿风”的脸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等我吞噬了你的血脉,占据了你的身体,不仅能报仇,还能拥有镇灵钱的力量……到时候,阴阳两界,都将是我的天下!”
话音未落,那张“李屿风”的脸突然从漩涡中飞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无视金光屏障,直扑李屿风的面门!
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李屿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侵入脑海,无数混乱的画面和恶毒的念头疯狂涌入,像是要彻底占据他的意识。
“放弃吧……”门主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带着蛊惑的力量,“你斗不过我的……与其痛苦挣扎,不如让我来接管这一切……”
李屿风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朝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伸出手。
玄机子的惊呼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屿风!清醒点!那是他的幻术!”
就在李屿风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脸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晓晓哭着喊他“屿风哥哥”的样子,闪过凌霜挡在他身前的背影,闪过墨尘骂骂咧咧却总在关键时刻护着他的样子,闪过玄机子虽然严肃却永远为他着想的眼神……
这些画面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脑海中的冰冷。
“想占据我的身体?你也配?!”李屿风猛地回过神,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张脸,将镇灵钱狠狠按了上去!
“不——!”门主的惨叫响彻山谷。
金光与黑气再次碰撞,这一次,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无声的湮灭。那张与李屿风一模一样的脸在金光中痛苦地扭曲、融化,最后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
黑色漩涡的咆哮声戛然而止,那些伸出的黑手也像断了线的木偶,纷纷坠落,化作黑气融入地面。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满山谷,裂缝也开始缓缓收缩,最后彻底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李屿风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镇灵钱的金光彻底消失,变回那枚普通的铜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他感觉体内的力量被抽得一干二净,比上次失去灵力时还要虚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玄机子也踉跄着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也极大。
“结……结束了?”李屿风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玄机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望着天空,眼神复杂:“怨念散了,但……”
他的话没说完。
李屿风突然感觉到掌心的镇灵钱在发烫,不是之前的温暖,而是一种灼热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铜钱里钻出来。他低头一看,只见铜钱表面浮现出一道血色的纹路,蜿蜒曲折,最后组成一个诡异的符号,与门主最后化作的那张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这是……”李屿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机子也看到了那个符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失声喊道:“不好!他还是留下了后手!那是……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