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天花板的黑洞越来越大,煞气像打翻的墨汁般涌下来,所过之处,货架上的罐头盒瞬间生锈,墙角的蛛网凝结成黑色的冰碴。李屿风感觉皮肤像被针扎,赶紧拽住身边的凌霜往后退:“师姐,快到门口去!这煞气能蚀骨!”
“你先带晓晓走!”凌霜反手将他推开,工兵铲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跟师父断后!”她从背包里掏出捆红线,往玄机子手里一塞,“老规矩,结锁魂阵!”
玄机子接住红线,三两下缠在桃木剑上,剑身在煞气中划出个诡异的弧度,红线立刻绷直,在门口织成道红色的网。“小兔崽子,别愣着!带着你师叔和黑豹快跑!”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维持阵法并不轻松,“记住往东边跑,别回头!”
“要走一起走!”李屿风刚要冲回去,就被墨尘死死拽住。墨尘不知何时摸出个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边缘的铜壳已经开始发黑:“傻小子!这是‘噬灵煞’,沾到就会被吸走魂魄!我们三个还能撑会儿,你带着晓晓和真的孩子魂魄快走,去钟楼等我们!”
“真的孩子魂魄?”李屿风一愣,突然想起刚才被黑色光点炸开时,好像有个微弱的白光从玻璃瓶里飘了出来,当时太混乱没在意,难道……
“在这儿!”苏晓晓的声音突然拔高,日记本上的蓝光猛地射向仓库角落,照亮了个蜷缩在货架下的光点——那光点比之前的假魂魄黯淡许多,正瑟瑟发抖,身上还沾着点黑色的煞气。
“就是它!”墨尘眼睛一亮,甩开李屿风的手冲过去,不顾煞气侵蚀,一把将光点抄在手里,塞进贴身的符袋里,“这才是能定位门主的真魂魄!快带它走!”
李屿风还想说什么,黑豹突然对着黑洞狂吠起来,只见黑洞里伸出无数根黑线,像触手般抓向玄机子的后背。凌霜眼疾手快,工兵铲横扫过去,斩断的黑线落在地上,竟化作一只只指甲盖大的虫子,疯狂地往人的裤腿里钻。
“走!”玄机子怒吼一声,桃木剑上的红线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暂时逼退了煞气,“再不走谁都走不了!”
李屿风咬咬牙,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抱起黑豹,拽住墨尘的胳膊就往门口冲:“师叔,我们先撤!”墨尘还想挣扎,却被他硬生生拖出了仓库。刚踏出门口,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红光瞬间被黑气吞噬,玄机子和凌霜的身影被淹没在煞气中。
“师父!师姐!”李屿风目眦欲裂,转身就要回去,却被墨尘死死按住肩膀。墨尘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嘴唇发紫:“别傻了……那是他们故意炸开阵法掩护我们……再不走就辜负他们了!”
怀里的日记本轻轻震动,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屿风哥哥,玄机子爷爷和凌霜姐姐没事……我能感觉到他们的阳气还在……只是被煞气困住了……”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摸了摸符袋——里面的光点正在微微发烫,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往哪走?”他握紧破煞刀,刀刃上的符文因为煞气侵蚀,已经变得有些暗淡。
“东边!”墨尘掏出个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晃了晃,照出条通往游乐园后门的小路,“这条路人少,噬灵煞暂时追不上……快走!”
两人一狗顺着小路狂奔,身后传来仓库坍塌的巨响,煞气翻涌的声音像野兽在嘶吼。李屿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游乐园中心的过山车轨道已经彻底坍塌,黑色的煞气正顺着轨道蔓延,所过之处,旋转木马的彩灯一个个熄灭,摩天轮的座舱像被捏碎的蛋壳般纷纷坠落。
“这煞气扩散得好快!”李屿风感觉后背越来越冷,像是有冰块贴在皮肤上,“师叔,您的符袋还能撑多久?”
墨尘摸了摸符袋,脸色更沉了:“最多半个时辰……这孩子魂魄太弱,又沾了噬灵煞,再不用正阳丹护住,就要被煞气蚀没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三粒红色的药丸,“给黑豹一粒,你一粒,剩下的给符袋里的魂魄喂一点。”
李屿风赶紧照做,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涌下去,后背的寒意顿时减轻了不少。他捏碎半粒药丸,小心地塞进符袋里,立刻感觉到里面的光点轻轻动了动,像是舒服地叹了口气。
“它好像缓过来了。”李屿风松了口气,突然注意到墨尘的胳膊上,刚才包扎的伤口已经变成了黑色,周围的皮肤像枯树皮般起了褶皱,“师叔!您的伤!”
“没事……小伤……”墨尘摆了摆手,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老毛病了……被噬灵煞沾到就这样……到了钟楼找些艾草熏熏就好……”话没说完,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李屿风赶紧扶住他,这才发现墨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脸色白得像纸:“师叔,您别硬撑了!我背您!”他不由分说,蹲下身子把墨尘架到背上。墨尘还想挣扎,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苦笑:“臭小子……跟你师父一样犟……”
怀里的符袋突然动了动,里面的光点发出微弱的光芒,透过符袋映出个模糊的小孩影子。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惊喜:“屿风哥哥,它想说话!”
“让它说。”李屿风放慢脚步,侧耳倾听。光点在符袋里轻轻跳动,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在说话,还带着点奶音:“哥哥……我冷……”
“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安全地方了。”李屿风放柔声音,“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家在哪里?”
光点沉默了会儿,才怯生生地说:“我叫小宇……家在……在卖糖人的那条街……妈妈说……等我买完糖人就带爷爷来看摩天轮……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他们了……”
“卖糖人的街?”墨尘突然精神一振,“是不是老城区的甜水巷?那里百年前就是卖糖人的地方!”
光点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嗯……爷爷说……他小时候也在那里买糖人……还说那里有个会敲钟的爷爷……”
“敲钟的爷爷?”李屿风一愣,“是不是钟楼里的?”
“不知道……”小宇的声音带着困惑,“爷爷说……敲钟的爷爷会保护我们……还说……还说他见过敲钟的爷爷在钟楼上画星星……”
墨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画星星?是不是五颗连在一起的星星?像个勺子?”
光点又跳动了一下:“嗯!爷爷说……那是保护我们的符……”
“是玄门的‘北斗护魂符’!”墨尘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那老东西果然跟钟楼有关!小宇,你爷爷是不是叫张守义?”
光点猛地一颤,发出的光芒瞬间亮了许多:“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之前玄机子看到玉佩时说的话——那是老张头的玉佩,当年死在三界沟的老张头。难道小宇的爷爷,就是那个老张头?可老张头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有孙子?
“你爷爷……是不是经常跟你说些奇怪的事?比如……会动的纸人?会说话的影子?”墨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小宇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爷爷说他以前是抓妖怪的……还说他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和一个总爱抢他糖葫芦的师弟……”
李屿风倒吸一口凉气——很厉害的师父不就是玄机子?总爱抢糖葫芦的师弟不就是墨尘?这么说,老张头不仅没死,还活到了现在,甚至有了孙子?
“那你最后见你爷爷是什么时候?”墨尘追问,声音都有些发飘。
“就在昨天……”小宇的声音低落下来,“爷爷带我来游乐园……说要找一个掉在这儿的老朋友……还让我在过山车下面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都没来……后来来了个穿黑袍的叔叔,说带我找爷爷……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袍叔叔就是门主!”李屿风握紧拳头,“他肯定是抓了小宇引老张头出来!”
“不对……”墨尘突然摇头,“老张头要是活着,以他的性子早就找上门了,不会让小宇被抓……除非……他被门主困住了……或者……”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怀里的黑豹突然抬起头,对着前方低吼起来。李屿风抬头一看,只见小路尽头出现了个岔路口,左边通往游乐园后门,右边则是条被杂草掩盖的石阶,蜿蜒向上,尽头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高耸入云,在月光下像个沉默的巨人,正是老城区的废弃钟楼。
“到了。”墨尘喘了口气,“走石阶上去,后门那边肯定被门主布了陷阱。”
李屿风背着墨尘踏上石阶,石阶上布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还能听到“咯吱”的响声,像是踩碎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只见石阶缝隙里嵌着许多小小的骨头,白森森的,像是小孩的指骨。
“这里……以前是乱葬岗吗?”李屿风头皮发麻,感觉脚下像踩着无数双眼睛。
“比乱葬岗更邪门。”墨尘的声音带着疲惫,“民国时期这里是处决犯人的地方,刽子手就在这石阶上砍头,血流进石头缝里,百年都没洗干净……晚上走这里,能听到脖子被砍断的声音。”
“师叔,您能别讲了吗?”李屿风咽了口唾沫,感觉后颈凉飕飕的,“再讲我就要背着您跳下去了。”
怀里的符袋轻轻跳动,小宇的声音带着好奇:“哥哥,你怕吗?我爷爷说,这里的骨头都是好人变的,他们不会害人的。”
“谁说我怕了?”李屿风嘴硬道,“我是怕你个小不点被吓到。”
“我才不怕!”小宇的声音带着点骄傲,“爷爷教过我咒语……说是遇到坏人就念……”他顿了顿,开始奶声奶气地念起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咦?后面是什么来着?”
李屿风哭笑不得,这不是玄门的基础清心咒吗?看来老张头是真把毕生所学都教给孙子了。他刚想打趣两句,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石阶竟然塌了一块,露出个黑漆漆的洞,里面传出股浓烈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肉。
“小心!”苏晓晓的声音急促响起,蓝光射向洞口,照亮了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子——那些虫子跟之前仓库里的一样,正顺着洞口往外爬,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是‘蚀骨虫’!”墨尘脸色一变,“被门主用煞气养的!快用破煞刀砍!”
李屿风赶紧抽出破煞刀,刀刃劈在洞口边缘,金光闪过,虫子们瞬间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发出滋滋的响声。他趁机背着墨尘跳过去,刚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虫群爬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那些虫子正顺着石阶追上来,所过之处,石头都被啃出了坑。
“快跑!”李屿风不敢怠慢,加快速度往上冲。越靠近钟楼,空气就越冷,周围的树木都长得歪歪扭扭,树枝像鬼爪般伸向天空,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竟然在缓缓蠕动。
“这些影子……不对劲!”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恐惧,“它们在往我们身上爬!”
李屿风低头一看,果然见地上的影子正顺着他的裤腿往上蔓延,接触到皮肤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寒意。他赶紧摸出枚五帝钱,往影子上一扔,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影子瞬间像被烧到般缩了回去。
“管用!”他精神一振,把剩下的铜钱都掏出来,每隔几步就扔一枚,铜钱在地上连成一串,暂时挡住了影子的追击。
终于,他们冲到了钟楼脚下。这座钟楼比想象中更破旧,墙体斑驳,露出里面的砖石,顶端的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个黑洞洞的窟窿,像只盯着人的眼睛。门口挂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眼里塞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凝固的血。
“就是这儿了。”墨尘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钥匙,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这是当年老张头留给我的,说要是他出了事,就用这钥匙打开钟楼的地下室。”
李屿风接过钥匙,刚插进锁眼,就听到钟楼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个苍老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有气无力。
“爷爷?”符袋里的小宇突然激动起来,光点剧烈跳动,“是爷爷的声音!爷爷在里面!”
李屿风心里一动,难道老张头真的被关在里面?他用力拧动钥匙,大锁发出“咔哒”的响声,应声而开。推开大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坐在楼梯口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身上盖着件破旧的棉袄,手里还拄着根拐杖。
“爷爷!”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符袋里的光点拼命往外撞。
那人影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头。借着月光,李屿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深陷,嘴唇干裂,嘴角还挂着点黑色的血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盯着墨尘。
“小……小尘?”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你怎么来了?”
墨尘浑身一震,从李屿风背上滑下来,踉跄着冲过去,抓住老人的手:“张……张师兄?真的是你?你没死?”
老人的手冰凉刺骨,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他看着墨尘,突然老泪纵横:“没死……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们……等你们来……”
“等我们?”墨尘一愣,“张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门主是谁?煞气之卵是怎么回事?还有小宇……”
“先别说这些……”老张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快……快带小宇去地下室……那里有……有你们要的答案……还有……玄机子那老东西……他还好吗?”
提到玄机子,墨尘的眼圈红了:“师父他……他为了掩护我们,被噬灵煞困住了……”
老张头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更多的黑血:“噬灵煞……那老东西还是这么犟……”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墨尘,“拿着……这是‘镇魂木’,能暂时压制噬灵煞……快去救他……还有……小心钟楼里的……”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糖人——那糖人已经发黑,形状却依稀能看出是个孙悟空。
“张师兄!”墨尘悲痛欲绝,抱着老张头的身体摇晃,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符袋里的小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光点变得越来越黯淡,身上的煞气开始疯狂蔓延。李屿风赶紧掏出最后一粒正阳丹,捏碎了塞进符袋里,却只能勉强维持光点不散。
“师叔,别难过了!”李屿风扶住墨尘,“张爷爷肯定是想让我们先救师父和师姐,还有找到答案!”
墨尘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将油布包塞进怀里,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对!不能让张师兄白死!小宇,你知道地下室在哪吗?”
符袋里的光点轻轻跳动了一下,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知道……爷爷带我来过……在……在楼梯下面……有个暗门……”
李屿风打开手电筒,照亮了楼梯下面——那里果然有块松动的地砖,边缘还刻着个小小的“玄”字。他刚要去搬地砖,突然听到钟楼顶端传来“咔哒”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窟窿里掉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个黑影正顺着钟楼的墙壁往下爬,动作像蜘蛛般敏捷,月光照在他脸上,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气。
是门主!
“他一直在上面!”李屿风握紧破煞刀,“他在等我们找到张爷爷!”
门主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老张头的尸体。只见老张头的尸体突然开始抽搐,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紧接着,无数根黑线从尸体里钻出来,缠向墨尘的脚踝。
“小心!”李屿风一刀劈过去,斩断的黑线落在地上,化作黑烟消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