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煞鼎的金光还在微微起伏,门主袖中那半张焦符突然“滋啦”一声燃尽,化作一缕青烟钻进冥界门的铜钱币印记里。几乎是同时,门内传来李屿风的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墨尘刚把玄门长老引到门主身边,听见这声闷哼顿时急了:“屿风?怎么了?”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铜钱印记的金光在诡异地闪烁,忽明忽暗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凌霜快步走到门前,指尖刚贴上门板,就被一股阴寒的煞气弹开——那煞气带着熟悉的滞涩感,和赵山河当年留在锚点里的如出一辙。“是赵山河的残煞!”她脸色骤变,“那焦符是引子,把煞气送进门内了!”
玄机子此刻已站在门左侧,手里捏着三枚铜钱,正闭目推演。他花白的眉毛突然一挑,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流转的符文:“不止是残煞,还有‘锁魂咒’。那老东西早就计划好了,用焦符当钥匙,把咒印打进了铜钱里。”他往门板上拍了张黄符,符纸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纹,“这咒印会困住屿风的意识,让他沦为铜钱的傀儡。”
“什么?!”墨尘急得直转圈,手里的桃木匕首差点戳到自己,“那现在怎么办?砸门?”
“胡闹!”玄机子瞪了他一眼,“冥界门的本源刚稳定,强行破开会引发更大的煞气喷涌。”他看向凌霜,“丫头,你那面铜镜能照出咒印的位置吗?”
凌霜早已举起铜镜,镜光投射在铜钱印记上,只见金光里果然缠着丝丝缕缕的黑线,像缠在心脏上的藤蔓。“照得到,但打不碎。”她咬着牙催动灵力,镜光突然暴涨,却只能让黑线微微松动,“这咒印和铜钱缠在一起了,硬拆会伤到屿风的意识。”
就在这时,躺在担架上的那本日记本突然动了。封面上的栀子花纹不知何时亮起微光,竟挣脱了压着它的符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像长了脚似的,顺着凌霜的裤腿往上爬,最终停在她掌心。“晓晓的日记?”凌霜愣住了,指尖碰到封面时,花纹突然绽放出金色的光,烫得她下意识松开手。
日记本在空中翻了个圈,径直飞向冥界门。在接触门板的刹那,它突然化作一道金芒,像支利箭般射进铜钱印记里。门内随即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玻璃碎裂,紧接着,是苏晓晓带着哭腔的呼喊:“屿风哥哥!醒醒!看看我啊!”
***冥界门内,李屿风正陷入一片混沌。赵山河的残煞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按着他的魂魄,而那道锁魂咒印则像顶沉重的铁帽,压得他意识模糊。他能感觉到铜钱在疯狂旋转,试图挣脱咒印,却被黑线越缠越紧,连带着他的魂魄都在抽痛。
“放弃吧……”赵山河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你以为净化了我的煞气就赢了?这锁魂咒是我用本命精血炼的,早就刻在铜钱碎片里了。”残煞凝聚成赵山河的虚影,正蹲在他面前,用指甲戳着他的魂魄,“现在你的意识会一点点消散,最后变成铜钱的养料,多好。”
李屿风想抬手挥刀,却发现破煞刀早已不知所踪。他的魂魄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温水泡着的糖块。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暖突然撞进他怀里——是那本日记本!此刻它正悬浮在魂魄前,封面上的栀子花正在熊熊燃烧,金色的火焰中,浮现出苏晓晓的笑脸。
“屿风哥哥,你看这道符!”是苏晓晓十四岁时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我画了三天才画好的‘醒神符’,以后你熬夜练剑,我就烧给你,保证你不打瞌睡!”
日记本“哗啦”翻开, pages上浮现出一张歪歪扭扭的符纸,旁边画着个吐舌头的小人,显然是苏晓晓的涂鸦。符纸突然化作金色的光点,钻进李屿风的魂魄里,混沌中竟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微弱的光。
“还有这个!”是她十五岁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上次你说想学‘辨煞术’,我把古籍里的要点都抄下来了,还画了插图哦!你看这只吊死鬼,是不是很像墨尘师叔喝醉的样子?”
pages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字迹,间或夹杂着q版的恶鬼插图,其中一只果然和墨尘醉倒时的丑态有七分像。李屿风的魂魄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那股汹涌的暖意——这些琐碎的日常,此刻竟比任何符咒都有力量,正一点点驱散着锁魂咒的寒意。
“屿风哥哥,你说过要教我用破煞刀的。”苏晓晓十六岁的声音带着哽咽, pages上的字迹开始模糊,“你说等我出师了,就带我们去阳间的游乐场,坐摩天轮……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最后一页,是片空白,只有右下角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行小字:“等我们打赢了恶鬼,就去看栀子花。”
金色的火焰突然暴涨,将赵山河的残煞虚影烧得连连后退。李屿风的魂魄在火焰中重新凝聚,他能“看”到自己的手,能“听”到铜钱旋转的嗡鸣,甚至能“闻”到苏晓晓灵体本源的栀子花香。“谁说我要放弃了?”他在心里轻笑,意识像挣脱枷锁的飞鸟,瞬间穿透了混沌,“赵山河,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铜钱印记里,锁魂咒的黑线正在被金色火焰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苏晓晓的灵体本源就悬浮在铜钱旁,正用尽全力燃烧自己,给火焰添柴。“晓晓!”李屿风的意识冲过去,想要拦住她,“别烧了!你会魂飞魄散的!”
“只要能叫醒你,没关系的。”苏晓晓的灵体已经变得半透明,却笑得比阳光还亮,“你看,我们的‘同心符’起效了呢。”
她的灵体突然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李屿风的意识里。刹那间,李屿风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不仅有苏晓晓的灵体本源,还有那些藏在日记里的回忆、符咒、甚至是她偷偷画的丑八怪插图,此刻都化作最纯粹的力量,与他的意识融为一体。
“赵山河,接招吧!”李屿风的意识猛地撞上锁魂咒印,铜钱印记的金光突然爆发,将黑线彻底烧断,连带着赵山河的残煞虚影都被烧成了灰烬。
***门外,所有人都在屏息凝视。当铜钱印记的金光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耀眼时,玄机子率先松了口气:“成了。”
墨尘刚想欢呼,就听见门内传来李屿风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墨尘师叔,下次再把我画成吊死鬼,我就把你偷喝师父珍藏的桂花酒的事捅出去。”
墨尘的欢呼卡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臭小子!醒了就知道胡说八道!”嘴上骂着,眼角却湿了。
凌霜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看着铜钱印记里隐约浮现的两个虚影——李屿风和苏晓晓正并肩站着,虽然模糊,却能看出彼此牵着的手。“看来,我们不用操心了。”
玄机子摸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沉了下去。他看向被镇煞鼎罩住的门主,对方此刻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笑。“老东西,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玄机子的声音带着冷冽,“赵山河的残煞只是前菜,对吧?”
门主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扭曲的脸,嘴角淌着黑色的血:“玄机子,你果然比这些小辈聪明。”他突然扯开嗓子狂笑,“但你晚了!锁魂咒虽然没困住他,却激活了赵山河留在铜钱里的‘共生印’!现在,李屿风的意识里,已经有了赵山河的一缕残魂!哈哈哈……”
笑声未落,冥界门突然剧烈震颤,铜钱印记的金光中,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门内,李屿风正和苏晓晓说着话,突然感觉意识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魂魄里,竟缠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影,形状与赵山河的残煞虚影一模一样。
“这是……”李屿风的脸色瞬间变了。
苏晓晓的灵体也看到了那丝红影,声音带着惊恐:“是赵山河的残魂!他藏在锁魂咒里!”
红影突然睁开眼,露出与赵山河如出一辙的狞笑:“好久不见啊,小师弟。”
山谷里的风再次转向,带着刺骨的寒意。玄机子望着冥界门上跳动的金光与红光,低声道:“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