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支撑人类极限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那片青黑色的海岸线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放大,最终化为真实的沙滩、礁石和远处模糊的绿色植被时,“海狼号”上残存的五个人,几乎流下了混合着海水与激动的泪水。
他们用拆下的木板充当船桨,胡八一、王胖子和Shirley杨轮番上阵,手臂早已酸痛麻木,全凭一股回到陆地的信念支撑。陈老汉操控着那面千疮百孔的破帆,努力调整着方向。张九歌则强打精神,靠在船头,指引着避开最后几处水下障碍。
“加把劲!快到了!”胡八一嘶哑地鼓劲,他的虎口早已被粗糙的木桨磨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桨柄。
“他娘的……等上了岸……胖爷我要……要先啃一口泥……”王胖子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海滩。
当“海狼号”那伤痕累累的船底,终于伴随着一声令人心安的摩擦声,触碰到坚实的沙滩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趴在潮湿的沙滩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植物芬芳的空气,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坚实,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休息了足足一刻钟,众人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里似乎是一处偏僻的海湾,沙滩狭窄,后面是茂密的热带丛林,看不到任何人烟的迹象。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脚踏实地了!
首要任务是寻找淡水和食物。Shirley杨凭借野外生存经验,很快在丛林边缘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众人如同久旱逢甘霖,扑到溪边,不顾形象地痛饮起来。清甜的溪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仿佛生命的源泉重新流入体内。
王胖子喝饱了水,恢复了些许活力,又开始惦记吃的:“光喝水不行啊,得找点硬货!九歌,你看看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果子?或者能不能打个野味?”
张九歌靠在一棵树下休息,闻言,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那与古镜相连的感知。他发现,在这片充满生机的自然环境中,古镜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那温润的能量与周围的草木精气隐隐呼应。他指向丛林某个方向:“那边……草木之气比较旺盛平和,或许有可食用的果实……但要小心,我感觉……也有些气息比较杂乱的地方,可能有毒虫或者野兽。”
胡八一和王胖子立刻按照张九歌的指引,小心地进入丛林探索。果然,他们找到了一些野芭蕉和不知名的、但鸟类啄食过的红色浆果。胡八一还凭借在野战军的经验,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陷阱,希望能抓到只兔子或者山鸡。
与此同时,陈老汉和Shirley杨则检查着被拖上岸的“海狼号”。老船经过连番摧残,已经彻底报废,船底多处开裂,龙骨似乎也有损伤,完全没有修复的价值了。陈老汉抚摸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老眼中满是悲伤和不舍,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船没了,人还在就好。”Shirley杨安慰道。
当天晚上,他们在小溪边燃起了篝火。胡八一运气不错,陷阱抓到一只肥硕的野兔。就着烤兔肉和野果,虽然简陋,却是他们多日来第一顿像样的热食,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接下来怎么办?”王胖子啃着兔腿,含糊不清地问,“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陈老汉根据海流、气候和植被大致判断:“这里应该是岭南沿海的某处,具体位置说不准,但肯定偏离了我们出发的渔港很远。”
“得想办法联系外界,或者找到附近的村镇。”胡八一说出了大家的想法,“我们需要药品,需要休整,也需要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身上除了那几件恨天氏的遗物(古镜、黯淡的权杖)和一些随身小物件,几乎一无所有,连证明身份的证件都在海难中丢失了。
第二天,他们决定沿着海岸线向西走,希望能遇到渔民或者村庄。张九歌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喝了水、吃了东西后,精神好了很多,在胡八一和王胖子的轮流搀扶下,也能勉强行走。
沿着海岸走了大半天,就在众人又开始感到疲惫和绝望时,走在最前面的王胖子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烟!有炊烟!”
只见在前方一处山坳后,几缕淡淡的炊烟袅袅升起!
有炊烟就有人家!
他们精神大振,加快脚步绕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规模不大的渔村出现在眼前!简陋的木板房依山而建,几艘小渔船搁浅在沙滩上,村民穿着朴素的衣服,正在忙碌着。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几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渔民警惕地围了上来,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
胡八一上前,用尽量和善的语气说明情况,称他们是遭遇海难侥幸生还的游客,船沉了,证件也丢了,请求帮助。
渔民们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那艘几乎散架的“海狼号”残骸,警惕稍减,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一位看起来是村长的老者走了出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原来是遭难的朋友……快,先到村里休息,喝口热水。”
在淳朴村民的帮助下,他们被安置在村里空闲的房子里,得到了干净的衣服、食物和简单的伤药处理。村里的赤脚医生也给张九歌看了看,说他主要是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和补充营养。
通过和村民的交流,他们得知这个村子位于雷州半岛西南部一个偏僻的海湾,确实距离他们出发的渔港非常遥远。
在渔村休整了三天,众人的体力都恢复了不少。张九歌虽然依旧不能剧烈运动,但已能自行走动,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他们借用村里的收音机,试图收听外面的消息,也向村民打听近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一条来自几天前的、语焉不详的新闻短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南海某海域发生罕见强烈海底地质活动,引发局地海啸,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原因正在调查中……
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那所谓的“海底地质活动”,恐怕就是归墟崩溃的官方说法了。
休整得差不多了,也该考虑下一步的去向。他们身无分文,证件全无,当务之急是联系上Shirley杨在国内的关系或者胡八一、王胖子在北京的朋友,想办法弄到身份证明和路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向村民打听如何去往最近城镇、设法联系外界的时候,张九歌在把玩那面古镜时,镜面忽然微微发热,一道极其模糊的、指向西北方向的感应,如同涟漪般在他心中荡开。同时,他脑海中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险峻的峡谷、奔腾的江水、还有……某种隐藏在群山之中的、与观山太保渊源极深的古老气息……
巫峡……地仙村……
张九歌抬起头,看向胡八一和Shirley杨,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或许……我们不必急着回北京。有一个地方,我感觉……我们必须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