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殿森严的法旨如同冰冷的铁幕,沉沉压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那惊鸿一瞥的“门”影所带来的惊悸尚未平息,秦广王最后那句“魂入无间,永世煎熬”的警告,更是让森罗殿的廊道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巨头们心思各异,步履匆匆地散去,身影消失在浓重的阴气之中。
判官司副判崔珏,夹在人群之中,步履看似平稳,宽大惨白判官袍袖下的双手,却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虚幻的魂体,带来一种麻木的痛感。他脸色苍白得如同殿中冥玉,低垂着眼睑,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一个刚刚被宣判了死缓的囚徒。唯唯诺诺的外表下,是如同岩浆般翻腾的屈辱、怨毒与惊惶。
‘毛三!阳世小儿!竟要爬到本官头上?!协助?分明是凌驾!阎君……好狠的手段!’ 崔珏的牙齿在魂体深处无声地咬得咯咯作响。他太清楚秦广王的用意了,这不仅仅是敲打判官司,更是用一根耻辱的钉子,将他崔珏死死钉在耻辱柱上,钉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他看似惶恐地随着人流移动,眼角余光却如同最隐晦的毒蛇,悄然扫过前方不远处那位身着深蓝官袍、面容冷峻、手持孽镜台分镜的身影——察查司判官,陆之道。
就在两人身影即将交错于一条偏僻回廊拐角的刹那,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带着特定频率的阴魂波动,如同针尖般刺入陆之道的识海:
“陆兄……府上……速聚!”
陆之道身形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握着孽镜台分镜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脚下方向不变,径直朝着判官司区域外走去,仿佛只是寻常归位。
崔珏则佝偻着背,如同丧家之犬,加快脚步,迅速没入通往自己判官府的阴暗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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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府邸,坐落于森罗殿群西侧一片相对幽僻的区域。府邸规模不小,却处处透着一种腐朽衰败的气息。惨白色的巨大石柱支撑着高耸的殿顶,柱身布满细微的裂痕和黯淡的污迹。殿内光线昏暗,常年弥漫着陈腐的卷宗墨味和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怨念混合的阴寒气息。无数由阴气凝结成的黑色卷宗架(**怨念书橱**)林立,上面堆满了密密麻麻、散发着各色幽光的卷宗(**生死簿副册**、**陈年积案卷**),如同沉默的墓碑。空气中,不时有微弱的、饱含痛苦与不甘的亡魂呓语响起,又迅速被某种力量压制下去。
崔珏屏退了所有侍奉的鬼吏,厚重的、雕刻着扭曲鬼脸的青铜府门无声合拢,其上流转的禁制符文瞬间亮起,将内外彻底隔绝。他快步穿过堆积如山的卷宗,来到府邸最深处一间完全由漆黑冥铁铸就的密室(**绝念室**)门前。门上刻画着复杂诡异的符文,隔绝一切探查。
他掐诀念咒,冥铁门无声滑开。密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中央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怨念构成的灰黑色漩涡(怨念传音阵)。崔珏一步踏入,门在他身后合拢。
几乎在他踏入的瞬间,密室角落的阴影一阵扭曲,陆之道的身影如同水墨般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深处,此刻也翻涌着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崔珏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惨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浮现出病态的青色纹路,他再不复殿中的卑微,声音嘶哑尖锐,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毛三!毛三!一个阳世来的黄口小儿!阎君金口一开,他倒成了我判官司的‘大人物’了?!什么协助崔副判?狗屁!说不好听的,老子现在就得叫他一声‘毛判官’!这成何体统?!阴司法度何在?!我崔珏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宽大的袍袖带起阵阵阴风。
陆之道冷眼看着崔珏发泄,等他喘息稍定,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寒潭:“崔兄,稍安勿躁。今日之局,处处透着蹊跷。阎君……意恐非止于敲打你我。”
崔珏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陆之道:“陆兄的意思是?”
“判官笔尖归位,固然重要,但为此不惜折辱一位副判,更赋予一个阳世之人如此超然权限……” 陆之道眼神锐利如刀,“还有那孽镜台最后显现的……‘门’影!阎君所言‘敲山震虎’……这虎,恐怕非是毛三,而是……那扇‘门’!”
“门?!” 崔珏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你是说……百年前……那件事……被老秦(秦广王)发现了蛛丝马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在密室内焦躁地踱步,“战后处理得天衣无缝!所有知情的,该灭口的都灭口了!残留的气息都用孽海血涛冲刷了百年!销声匿迹!他秦广王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凭空捏造!扯不到我们身上!”
“天衣无缝?” 陆之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嘲讽,“崔兄莫忘了,那日动乱,判官笔崩裂,笔尖飞遁……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阎君今日收下笔尖,却未深究其流落阳间百年的具体经过,更未追究我判官司失职之责,反而将矛头指向‘门’……这本身就很反常!他是在等!等我们自己露出马脚!这梳理积案,平复怨煞……就是扔给我们的烫手山芋!也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一旦我们急于处理‘尾巴’,稍有差池……”
崔珏的脚步猛地顿住,冷汗(鬼魂的阴寒之气)瞬间浸透了虚幻的衣袍。陆之道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愤怒屈辱中清醒过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尾巴……”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焦躁,“对了!尾巴!陆兄,我正想与你说此事!我安插在阳间的心腹传来密讯……那孟婆子……前些时日,似乎借引渡几个特殊亡魂之机,在奈何桥头,对几个刚从阳间拘来的新魂……多问了几句!问的……偏偏是百年前,西南一带的旧事!尤其是关于……‘柳林集’的!”
“孟婆?!” 崔珏和陆之道几乎同时失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
孟婆!轮回司之主!执掌忘川,看透万古!她虽一向超然物外,看似只守着她那一碗汤,但她的“问”,绝非无的放矢!尤其是涉及百年前那个敏感的时间点和地点!
“这老婆子……她不是一向不理会这些俗务吗?!” 崔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她怎么会……怎么会突然……”
“哼!不理会俗务?” 陆之道眼神阴鸷,“轮回司与判官司看似分属不同,实则纠葛甚深!百年前那场动乱,波及轮回,忘川倒卷,她孟婆亭险些被毁!这笔账,她心里未必就真的忘了!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如今判官笔尖归位,阎君又明显在借题发挥……她这是在……落井下石?还是……嗅到了什么?”
“该死!该死!!” 崔珏彻底慌了神,在密室内如同困兽般转圈,“柳林集!柳三娘!那个蠢货!我早就让她低调!低调!隐匿行踪!把屁股擦干净!她怎么还能被孟婆子盯上?!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上次她虽化作白骨,但是魂魄还在我施以密法让她苟活于世。现在老秦、孟婆都指向我!奶奶的!
“现在骂她蠢货也无济于事!” 陆之道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决绝的杀意,“当务之急,是立刻、马上!把所有可能牵扯到我们的‘尾巴’,彻底斩断!清理干净!绝不能给阎君,更不能给那孟婆子留下任何把柄!”
他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柳三娘,必须消失!连同她手里掌握的所有账册、信物、知晓内情的活口,一个不留!还有……那个‘养尸客栈’!那地方积攒的怨气太重,目标太大!里面的东西,无论炼到什么程度,全部销毁!地方……彻底夷平!所有痕迹,用业火烧掉!骨灰扬进忘川最深的漩涡里!”
“对!对!清理干净!必须清理干净!” 崔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眼中凶光毕露,“我这就传令下去!让‘影傀’亲自去办!保证不留一丝痕迹!”
“影傀……” 陆之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办事还算利落。不过,阳间行事,还需更隐秘。最好……借刀杀人。最近阳间不是有几个被我们暗中催化的‘血煞教’闹得挺凶吗?让他们去‘剿灭’柳三娘这个‘邪修’,顺带‘误毁’了那个客栈……合情合理。”
“妙!” 崔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精光,“就这么办!我让影傀暗中引导,确保万无一失!”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柳三娘和那养尸客栈在血火中化为乌有的场景,心中稍定。
然而,陆之道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他看向崔珏,沉声道:“崔兄,阳间的尾巴好清理。阴司内部呢?今日会后,诸方势力必然蠢蠢欲动。我们……是否需要拉拢一些助力?比如……牛头马面?他们执掌刑狱,实力强横,若能……”
“牛头马面?” 崔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打断,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那两个夯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比孽海里的石头还冥顽不灵!我之前不是没试过旁敲侧击,许以重利!结果呢?那牛头瞪着一双铜铃大眼问我是不是想贿赂他?那马面更直接,说阴司法度不容私情!呸!就是两个油盐不进、只认死理的直憨憨!拉拢他们?别到时候反被他们揪住小辫子,直接捅到阎君面前!”
陆之道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牛头马面的耿直刚烈在阴司是出了名的,确实难以收买。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此二鬼……不可用。那……黑无常范无救?他……”
“范无救?” 崔珏摇头,“那就是块万年寒冰!除了阎君法旨,谁的账都不买!心思比孟婆的汤还难测!至于白无常谢必安……” 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家伙,看似嘻嘻哈哈,实则滑不留手,心思深沉得很!他今日在殿中那眼神,滴溜溜乱转,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贸然接触,风险太大!”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内外交困,竟似无可靠盟友。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在两人心头。
“算了算了!” 崔珏烦躁地挥了挥手,眼中重新燃起狠厉与孤注一掷的光芒,“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求人不如求己!当务之急,先把阳间的火扑灭!只要外面干净了,老秦一时半会儿抓不到我们实质的把柄!那孟婆子就算有所怀疑,没有证据,她也不敢乱说!她轮回司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先稳住阵脚,别自乱阵脚!等那毛三小子从忘川水里爬出来……哼!”
他眼中寒光闪烁:“一个阳世之人,在阴司根基浅薄,就算顶着阎君的名头又如何?判官司……终究还是我们的地盘!积压百年的陈案冤魂,是那么好梳理的?怨气反噬、厉鬼反扑、卷宗陷阱……有的是法子让他‘意外’栽跟头!到时候,是他自己无能,折损在公务之中,可怨不得旁人!阎君也说不出什么!”
陆之道看着崔珏眼中那熟悉的阴毒算计,缓缓点了点头,嘴角也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崔兄所言极是。阳间事,速办。阴司内……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毛三……呵呵,就让他先去那积案怨海之中……尝尝滋味吧!”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密室内,阴谋的毒雾无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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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底,三途川头。
巨大的暗红色血茧,在汹涌的血浊与狂暴的轮回漩涡中沉沉浮浮。茧壳表面,暗红血光与玄奥的轮回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将外界的滔天怨念与大部分毁灭性的撕扯力隔绝在外。茧内,是粘稠、沉重、蕴含着庞大精纯轮回之力的暗红色浆液(**轮回血髓**)。
毛三的意识如同沉入了最深的海底,被温暖而沉重的血髓包裹着。昆仑十年磨砺出的钢铁意志,在这绝对的“安宁”中,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他陷入了最深沉的胎息状态,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然而,他的身体与灵魂,却在血髓的浸润与轮回之力的持续渗透下,发生着翻天覆地、超越想象的蜕变!
**血肉筋骨:**
粘稠的血髓如同最霸道的蚀骨灵液,又似最精纯的造化琼浆。毛三的身体在毁灭与重生中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被血髓包裹的皮肤、肌肉、骨骼,如同投入熔炉的神铁,在轮回之力的锻打下,正进行着最后的、本质的升华!
* **皮肉:** 那层灰白色的、布满轮回烙印的皮肤,如同老旧的树皮般片片剥落、消融!新生的肌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如同极品羊脂白玉般的色泽,却又蕴含着比昆仑玄铁更坚韧百倍的恐怖密度!肌肉纤维如同最精密的龙筋虬结,在血髓中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围轮回之力的共鸣!体表再无伤痕,唯有无数极其细微、如同天然道纹般的暗金色与青灰色交织的**轮回道痕**,在玉色肌肤下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 **骨骼:** 内里的骨骼,金玉之声愈发清越!密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骨髓深处流淌的淡金色光泽,此刻已化为粘稠如汞、散发着磅礴生命精气和微弱轮回波动的**玉髓金浆**!骨骼表面,同样布满了细密的轮回道痕,使其坚不可摧,更隐隐与这忘川河、与轮回法则产生了一丝玄妙的联系!
* **血液:** 血管中流淌的血液,早已不是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沉凝厚重、如同融化的暗金琉璃般的色泽(**轮回金血**)!每一滴血液都沉重如山岳,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与精纯无比的生机,更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轮回符文在其中生灭沉浮!血液奔流间,如同地脉中涌动的岩浆,发出低沉浑厚的轰鸣!
**灵魂识海:**
灵魂层面的蜕变,更加惊心动魄!轮回血髓隔绝了亡魂怨念的污染,却将最精纯、最本源的轮回法则碎片,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毛三的识海深处。他的意识沉眠,灵魂却在无声地咆哮、重组、升华!
* **意念:** 意念之力被千锤百炼,剔除了所有杂念尘埃,变得如同最纯净、最坚硬、最剔透的水晶钻石!坚韧无比,洞察入微!对自身每一丝力量的控制,达到了念动即发、随心所欲的完美境界!甚至能隐隐感知到灵魂深处那道冰冷枷锁——“阴阳引”符文的每一道细微结构,以及其与整个阴司法则网络的连接节点!
* **神识:** 神识感知的范围与精度呈几何级数暴增!即便在沉眠中,他的神识也如同无形的触角,穿透厚重的血茧,蔓延向忘川河更深处、更广阔的领域!他能“看”到血浊中沉浮的亡魂那麻木空洞的核心,“听”到轮回漩涡运转时发出的、蕴含天地至理的宏大道音,甚至能隐隐触及那构成忘川河、构成轮回法则的、最细微的法则丝线!一种掌控感,一种近乎“道”的明悟,在灵魂深处悄然滋生。
* **四象归一:** 最核心的变化,在于体内那四股力量的交融!阎罗印的死寂、青铜印的门户威严、火云印的生机调和、白芷阴力的执着守护……在轮回血髓这天地间最霸道“熔炉”的反复熬炼下,在毛三意志沉眠、本能主导的微妙状态下,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深度共鸣与融合!
* 心口处,青铜印虚影不再仅仅是悬浮,其底部开始流淌出丝丝缕缕暗金色的、带着阎罗死寂气息的能量流,如同根须般扎入下方奔腾的轮回金血之中!
* 识海内,墨黑的阎罗印记边缘,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青灰色古老符文,与青铜印的纹路遥相呼应!
* 丹田的火云印,暖玉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温润内敛,如同最精妙的纽带,其散发的生机暖流中,开始自然地融入一丝白芷阴力的清冷坚韧,调和着死寂与门户威严之间那微妙的平衡。
* 守护灵台的那缕白芷阴力,在轮回之力的洗炼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它如同定海神针,又似指引归途的灯塔,让毛三在深沉的胎息中,依旧牢牢锚定着“自我”的存在,守护着那份对白芷刻骨铭心的爱与责任!这份执着,反过来又滋养、稳定着其他三股力量!
四股力量,在轮回的熔炉中,在守护的执念下,开始真正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距离彻底“归一”还有漫漫长路,但一种全新的、更加圆融、更加磅礴、更加接近本源的**混沌雏形**,正在毛三体内孕育、壮大!这股雏形之力,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不断变幻的灰黑色,边缘流淌着暗金、青灰与暖玉色的微光,散发着一种既包容万物、又终结一切、既稳固如门、又生机勃勃的奇异气息!
**灵魂深处的“阴阳引”枷锁符文,在这股新生的、蕴含着轮回气息与守护意志的混沌雏形之力的冲击下,那冰冷的幽光,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黯淡了一丝!** 如同坚固的堤坝上,被一滴水珠,悄然侵蚀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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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间,西南边陲,夜。
乌云蔽月,山林间伸手不见五指。阴风卷过树梢,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
一片荒废已久的古驿站废墟深处,隐藏着一座极其隐秘、由厚重青石垒砌的**赶尸客栈**。客栈没有灯火,死寂得如同坟墓。但若有通幽之眼,便可看到客栈周围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灰黑色尸气与怨气!客栈地下,挖掘着巨大的**养尸地窟**,阴冷的煞气如同实质般从地缝中渗出。
此刻,地窟深处。
一个穿着艳丽红裙、面容妩媚却眼神阴鸷毒辣的中年妇人(**柳三娘**),正焦急地在一个巨大的、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石祭坛**前来回踱步。祭坛上,摆放着几件散发着浓烈阴气和血腥味的物品:一本泛着血光的皮质账册(**血魂账**)、几枚刻着崔珏隐秘印记的黑色玉符(**阴司令**)、还有一截干枯发黑、缠绕着怨念的手指骨(**控尸指**)。
“影傀大人怎么还不来?!”柳三娘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崔爷的急令都到了三天了!‘风紧,速焚巢,断尾求生’……这分明是出了天大的篓子!客栈里这些‘宝贝’(指正在炼制的僵尸和积攒的怨气结晶)怎么办?还有那些知道内情的‘行脚’(赶尸人)……”
她正焦躁间,客栈腐朽的大门,毫无征兆地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木屑纷飞!
“什么人?!”柳三娘厉喝一声,手中瞬间多了一把缠绕着黑色尸气的骨刃!
烟尘弥漫中,一群身穿血色劲装、面戴恶鬼面具、周身散发着浓烈血腥煞气的身影(**血煞教徒**)如同潮水般涌入!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手持一柄燃烧着血色火焰的锯齿鬼头刀(**血焰刀**),面具下露出的双眼,闪烁着残忍嗜血的红光!
“血煞教在此!奉教主法旨,剿灭邪修柳三娘!摧毁养尸魔窟!杀!” 沙哑的吼声如同夜枭啼鸣!
“血煞教?!”柳三娘瞳孔骤缩,随即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怨毒与绝望:“崔珏!你好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老娘跟你拼了!” 她尖叫着,催动骨刃,周身尸气爆发,悍然扑向血煞教徒!
一场惨烈的厮杀瞬间爆发!尸气纵横,血焰翻腾!赶尸客栈内沉睡的僵尸被惊醒,发出低沉的咆哮,无差别地攻击着闯入者!整个客栈化作血腥的修罗场!
就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柳三娘依仗地利和炼制的僵尸暂时抵挡住围攻,企图冲向祭坛毁掉证据之时——
客栈外,荒山小道上。
两道高大魁梧、散发着浑厚阴煞之气的身影(**牛头、马面**),正押解着一串新拘的、浑浑噩噩的亡魂,朝着地府方向前行。牛头扛着巨大的钢叉,马面拖着沉重的锁链。
“哞……老马,前面那破客栈……怨气冲霄啊!比咱那刀山火海里的老油条还冲!”牛头抽了抽巨大的鼻孔,瓮声瓮气地说道,铜铃大眼望向赶尸客栈的方向。
马面甩了甩鬃毛,打了个响鼻:“嘶……何止怨气!还有新鲜的血腥味和……生人的煞气!打起来了?嘿,阳间的杂碎,又在狗咬狗?”
“职责所在,管他狗咬狗还是猫抓鼠!”牛头瞪着眼,一脸耿直,“怨气冲天,必生厉鬼!影响轮回秩序!走!看看去!若有厉鬼凶煞,就地锁了!若有生人作乱……哼,一并拘了,送交判官司发落!” 他晃了晃手中寒光闪闪的钢叉。
“有道理!走!”马面点头,拖着锁链,哐当哐当,大步流星地朝着怨气与血腥味最浓烈的赶尸客栈废墟走去。
地窟内,正与血煞教主激战的柳三娘,以及暗中潜伏、准备在最后关头出手彻底毁灭证据的影傀(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扭曲人形),都未曾察觉,两尊来自阴司的、耿直刚烈的煞神,正循着怨气与职责,一步步逼近这个即将被彻底抹除的阴谋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