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几乎是拖着沉沦战体,在器灵絮絮叨叨的指点下,艰难地爬进那个位于骸骨堆深处、半浸在冥河黑水中的天然洞穴。洞穴由不知名巨兽的肋骨交错支撑,内部比想象中干燥一些,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骨灰味和冥河特有的阴冷湿气,但比起外面汹涌的污秽死气,这里确实算得上一个“避风港”。
他将白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大骨板上,自己也脱力般瘫坐在一旁,沉沦战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臂被污秽侵蚀的部位墨绿色的魂核脉络若隐若现,每一次魂核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滋……环境扫描……初步安全……污秽怨念浓度……降低……23.7%……”器灵的声音依旧带着机械的杂音,但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丝丝,“……核心载体……能量水平……低于……警戒线……污秽侵蚀……持续恶化……建议……立刻……处理……”
“知道了……”毛三的意念疲惫不堪,他挣扎着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从战体内部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那块冰蓝色的碎片——冰魄玄晶。
碎片一出现,洞穴内阴冷污浊的空气仿佛都被净化了一瞬,纯净、古老而深邃的玄冥气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甚至驱散了些许毛三魂核深处的污秽刺痛感。那碎片核心的幽蓝色青铜门烙印虚影,正以一种恒定的韵律缓缓旋转明灭。
“……好东西啊……”器灵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赞叹,“……小弟……别愣着……快……快把它……给小姐姐……放在……她心口……魂核……烙印……的位置……”
毛三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冰魄玄晶轻轻放在白芷胸口,那枚同样幽蓝、却布满裂痕的青铜门烙印上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冰魄玄晶仿佛找到了归宿,微微震颤起来,其核心的烙印虚影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一缕缕纯净如冰河星尘的玄冥本源气息,如同涓涓细流,主动地、源源不断地涌入白芷胸口那枚黯淡的烙印之中!玄晶表面的冰蓝光泽,仿佛活了过来,温柔地包裹着白芷的身躯。
白芷原本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了一些。她体内那原本沉寂下去、如同死火山般的玄冥之力,在这股同源而更加古老精纯的本源刺激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冬眠初醒般……**复苏**。
“成了!”器灵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玩意儿……果然……对症!……小姐姐的魂核……在快速稳定……本源……正在被……滋养……修复!……嘿嘿……本器灵……眼光……毒辣吧?”
毛三看着白芷明显好转的状态,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了些许,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靠在冰冷的骨壁上,看着那块持续散发着冰蓝光晕的玄晶,以及它滋养下的白芷,感觉这一切的拼命都值了。
“……喂……小弟……别光顾着……看小姐姐……你自个儿……也快……散架了……”器灵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催促,“……那块玄晶……力量太纯……小姐姐……一时半会儿……吸收不完……逸散出来的……玄冥气息……对你……这破战体……也有点……镇压污秽……的……效果……快……运转你那……半吊子……沉沦经……吸两口……别浪费!……”
毛三这才注意到,随着玄晶力量的释放,洞穴内确实弥漫开一层薄薄的、纯净的冰寒气息,虽然本质与他的沉沦之力相冲,但那股至纯至净的寒意,竟真的能稍稍压制他体内蠢蠢欲动的污秽侵蚀。
他不敢怠慢,强打精神,开始运转残破不堪的沉沦经。一缕缕稀薄但精纯的玄冥寒气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虽然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些许不适,却也有效地压制了右臂伤口处污秽能量的躁动,让魂核的剧痛稍稍缓解。同时,玄晶散发的纯净能量场,也在潜移默化地净化着洞穴内残余的污秽怨念,营造出一个相对稳定的疗伤环境。
时间在死寂的冥河深处无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毛三沉浸在艰难的疗伤和汲取玄晶逸散能量中,器灵也难得地安静下来,似乎也在默默汲取着这片相对纯净环境中的能量。
“……滋……滋啦……”
突然,毛三魂核深处,那点一直黯淡闪烁的暗青铜星火,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凝实、清晰数倍的精神波动从中散发出来!不再是风中残烛般的虚弱,而是带着一种……**如同生锈齿轮重新开始有力咬合的……沉稳感**!
“呼——!”一声带着满足的长长叹息(意念层面的),直接在毛三意识中响起。
这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不再是那种砂纸摩擦的破碎感,而是如同蒙尘的古钟被轻轻擦拭后发出的……**低沉而富有质感的嗡鸣**!
“爽!”器灵的声音清晰有力地蹦出一个字,带着久旱逢甘霖般的畅快,“……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了!”
毛三猛地睁开“眼”(意念凝聚),惊喜地“看”向魂核深处。只见那点暗青铜星火,此刻已经壮大了一圈,光芒稳定而内敛,如同燃烧了亿万年的青铜古灯芯。光芒之中,一个极其微小、但轮廓比之前清晰许多的……**模糊青铜器虚影**,若隐若现!虽然依旧残缺不堪,连器形都难以分辨,但那股古老、沉凝、百劫不磨的气息,却实实在在强大了数倍不止!
“器灵!你恢复了?”毛三惊喜地问道。
“恢复?”器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又有点心虚,“……切!……就这点能量……顶多……算是把炸散的‘灵渣’……重新……粘起来……十分之一?……嗯……大概……也许……差不多吧……”它含糊其辞,但语气中的得意是掩饰不住的,“……不过嘛!……这点力量……足够用了!……至少……不用再担心……随时熄火……指点你这小菜鸟……绰绰有余!……打架?……暂时别想!……本器灵现在……金贵着呢!……得细水长流……懂不懂?”
虽然它依旧嘴硬,但毛三能清晰地感觉到器灵状态的巨大好转。那凝实的精神波动,那稳定的青铜光芒,无不说明它已从濒临消散的边缘拉了回来,重新拥有了稳固的根基。十分之一的力量,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是雪中送炭!
“太好了!”毛三由衷地感到喜悦。器灵的存在,不仅是强大的助力,更是黑暗中并肩前行的伙伴。
就在两人(一人一灵)为器灵的状态好转而欣喜时——
“嗯……”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面初裂般的嘤咛,突然响起。
毛三和器灵的意念瞬间凝固!
目光(意念)齐刷刷地聚焦在白芷身上。
只见躺在骨板上的白芷,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眉心那枚黯淡的青铜门烙印,在冰魄玄晶持续不断的滋养下,猛地……**亮起一瞬幽蓝的光华**!虽然依旧布满裂痕,但那光芒却透着一股生机!
覆盖在她体表的冰蓝光晕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回玄晶和她体内。
然后,在毛三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白芷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
初时,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冰湖,倒映着洞穴顶部嶙峋骸骨的阴影,没有焦点。纯净的玄冥气息在她周身流转,带着一丝初醒的懵懂。
“阿芷!”毛三的心几乎要跳出魂核(如果它有实体的话),他强忍着激动,声音(意念)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你……你醒了?”
那茫然的冰蓝色眼眸微微转动,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聚焦在毛三那张写满了疲惫、伤痕、却充满狂喜与担忧的“脸”上。
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在她眼底深处闪过。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如同冰晶凝结又溶解,发出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如同天籁般清晰的音节: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