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坐在毛家草屋的门槛上,手里攥着一把干枯的草药,无意识地揉搓着。草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被风吹散在院子里。
天阴沉沉的,远处山峦笼罩着一层灰雾,像是随时要压下来。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爷爷的肉身化作飞灰,白芷的精魂被鬼新娘吸走,而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鬼媳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是被无形的锁链勒出来的。这是阴魂的印记,也是鬼新娘留在他身上的烙印。
“呵……”毛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叫什么事儿?”
他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喉咙火辣辣的疼,却压不住心里的空落。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毛三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一袭大红嫁衣的鬼新娘站在门口,盖头已经掀开,露出那张和白芷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的皮肤更苍白,唇色更艳,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幽幽冷光。
“你……”毛三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银针。
鬼新娘轻笑一声,缓步走近。她的脚尖并未沾地,嫁衣下摆随风轻荡,像是没有实体。
“别紧张。”她声音轻柔,却带着阴冷的回响,“我来,是有话要告诉你。”
毛三绷紧身体,死死盯着她:“白芷的精魂……还能回来吗?”
鬼新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她的魂魄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不可能再分离。”
毛三的手指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鬼新娘忽然抬眸,看向远处的山峦,“当年的事情,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毛三皱眉:“什么意思?”
鬼新娘刚要开口,天空骤然炸响一道惊雷!
“轰——!”
雷光如利剑劈开乌云,震得地面都在颤动。鬼新娘身形一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嫁衣上竟浮现出焦黑的痕迹。
“果然……天机不可泄露。”她冷笑一声,抬头望向苍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毛三心头一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新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漆黑的木牌,上面刻着“平安无事”四个血字。
“这个给你。”她将木牌递给毛三,“遇到难缠的阴物,它能保你一命。”
毛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木牌入手冰凉,像是握着一块寒冰,但很快,那股寒意就融入了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我虽吸了白芷的精魂,但身体终究是鬼体,不能在阳间停留太久。”鬼新娘的声音渐渐飘忽,“你不用费心施法赶我,时辰一到,我自会回归地府。”
她顿了顿,忽然凑近毛三耳边,低声道:“小心李四平。”
毛三一愣:“什么?”
鬼新娘却已经退开,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记住,阴婚已成,你我的因果……还没完。”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风中,只余一缕淡淡的胭脂香,证明她曾来过。
毛三站在原地,握着那块“平安无事牌”,心头莫名沉重。
鬼新娘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四平?那可是爷爷的挚友,李家凹的家主,医术精湛,为人正直,怎么会需要小心?
正思索间,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叮铃铃——!”
毛三快步进屋,抓起那部老式座机。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焦急的声音:“毛大夫!是毛大夫吗?我是李四平!”
毛三心头一跳:“李叔?我是毛三,爷爷他……”
“我知道仁心兄的事……”李四平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恐惧,“但现在情况紧急,我遇到麻烦了,需要帮忙!”
毛三神色一凛:“您说。”
“我这儿有个病人,症状古怪,我治不了……”李四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见,“像是阴病,但又不完全像……毛三,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毛三没有丝毫犹豫:“好,我马上动身。”
挂断电话,他迅速收拾药箱,心里感应着胸口处那鬼新娘给的“平安无事牌”,又摸了一摸手上的的铜戒——戒面依旧黯淡无光,但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爷爷,我去去就回。”
他低声说完,转身出门,朝李家凹的方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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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凹·深夜**
毛三赶到时,整个村子静得可怕。
没有狗吠,没有虫鸣,甚至连风都像是凝固了。李家的宅院大门紧闭,檐下挂着的灯笼泛着惨白的光,照得门上的符咒格外刺眼。
毛三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院子里,李四平背对着他站在井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灯光映出他佝偻的背影。
“李叔?”毛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李四平缓缓转身——
毛三的呼吸瞬间凝滞。
李四平的脸上……布满了紫黑色的血管,双眼浑浊发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而他的手里,提着的根本不是油灯。
是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