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死如灯灭,可好歹还有遗嘱、遗言、遗物留下。
只有陆狰,他什么都留不下。
宋枕星靠着墙慢慢倒下来,整个人蜷着躺在地上,水光溢出眼角,坠落到地上。
心口钝痛着,一寸寸蔓延过全身。
陆狰不在了,后面尸山血海的惨烈局面凭她怎么改?
……
钟恩华停灵七天。
宋枕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遍陆家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事实已经摆在她的面前,不认不行。
出殡这天。
外面哀乐响得惊天动地,钟恩华的卧室里,陆训容一个人坐在妆台前,身着麻布孝服。
他将一头短发往后梳,修长的手指往脸上抹了一把惨白的粉底,慢条斯理地抹开抹匀,然后拿起口红往自己唇上抹去,涂出一个夸张的笑脸……
不多时,镜中就出现一张小丑脸。
和摆在旁边的小丑玩偶一模一样。
陆训容看着镜中的自己,歪了歪头,蓝色眼影下的眼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意,“母亲,您这一辈子都被陆家害了,儿子帮您清账。”
说完,陆训容慢悠悠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手枪往外走去。
灵堂内外到处都是一片素色,陆家人全部到齐,加上陆家虽然隐居于此,但交好的家族也不是没有,一时间人多得一眼望不到头。
一连几日未露面的陆崇峰也到了场,西装革履,胸前佩戴白花,精神不算特别好。
在跪成两排的陆家后辈注视下,陆崇峰抬脚跨进门口,视线落在一旁一袭白色西装的程浮白身上。
陆崇峰的眼神冷下来,斥道,“胡闹,义母过世,你身为义子怎么能不穿孝?”
表面在斥程浮白,实则是说给在场陆家人听的。
于是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过来,眼神无声地在两人间游走。
程浮白低头不语。
他如今就是被架在火上烤,他穿了孝,两边都不饶他。
“还愣着干什么?”荣管家懂老爷子的心意,立刻吩咐旁边的佣人,“伺候六爷。”
“……”
程浮白毫无根基,连说不的自由都没有,任由佣人上前替他穿孝。
陆家人的脸色各异,陆训言坐在轮椅上满脸讥讽,陆训义嫉妒得火星子都快冒出来,陆训礼无语闭眼。
忽然,只听一声枪响,陆训容冷漠阴沉的声音传来——
“我母亲一生高贵,玉洁冰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给她老人家穿孝的!”
枪声让哀乐都停了。
所有人转头,就见陆训容顶着一张夸张到惊悚的脸缓缓从棺材后走出来,手上握着枪,枪口直对准程浮白。
一直站在旁边的许成璧见状紧张地向前,被程浮白一把拉到后面。
他的手指箍紧用力,不让她乱来。
陆训容枪口一晃,又对准年迈的陆崇峰,笑得邪气,“今日母亲出殡,老爷子随她一起去了吧。”
“老四!”
陆训礼一惊,连忙起身制止他。
“混账东西!”
陆崇峰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地睨过去。
“我混账?”
陆训容一把打开长兄的手,站在灵堂中央大笑起来,嘴唇血淋淋的一般,“论混账我哪比得上您啊,带情妇在自己儿子床上做、爱,赤条条地打着架,那滋味快活死了吧?!”
整个灵堂死寂一般,只有冥纸烧得火苗蹿出。
陆崇峰站在那里,皱纹勾勒的眼里顿时杀气腾腾。
“……”
陆训义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训容,这话他也敢说?他不想活了?
“老四你别胡闹了!”
陆训礼也被他这动静吓到,再次去拉他。
今天吊唁的人到得最多,他在这种场合闹事,丢老爷子的面子,也会把自己置于自己的绝境。
“我胡闹什么,我说错了么?”
陆训容冷笑着道,从前有母亲管着,他知道收敛,现在母亲都不在了,他还收敛什么。
他扫一圈众人,“你们不都知道吗?这又不是隐秘的事,大哥,老头子有没有在你婚房里做过?他就喜欢追求这种刺激!”
“闭嘴!”
陆训礼恨不得把他嘴捂上。
“他干得出来还怕别人说?”
陆训容握着枪笑,“我生日,您老人家给我带个哥哥回来,母亲过世,您又给我认了个弟弟,陆崇峰,你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灵堂内外鸦雀无声,只偶尔有一些因震惊而不可控的吸气声。
“……”
陆崇峰瞪着他,面色铁青,眼中的戾意越来越浓。
荣管家往后使了个眼神,蜉蝣堂的人立刻冲上来,在门口又被另一波人拦住。
钟恩华清楚这个儿子的性子,留了人保护他。
两方对峙,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灵堂里,陆训容还在全火力输出,“老头子我告诉你,我母亲为陆家奉献了一辈子,你想让别人的种享这个果,做梦!”
说出最后两个字后,陆训容握枪的手猛地一偏,对着程浮白就连开数枪。
程浮白目色一厉,拉着许成璧闪开。
“砰砰砰——”
一连几枪,有孩子吓得尖叫起来。
没有任何血腥场面,枪里没有子弹。
“……”
陆训容一愣,惊愕地看向自己的枪,他明明装满了子弹……
人群后面,宋枕星站在一处花圈前默默看着这一幕,在小说里,陆训容的子弹虽然没让程浮白致命,但也伤了肩膀。
除此之外,陆训容还打了好几个陆家人。
跟失心疯一样。
她趁陆训容吩咐佣人的时候,偷偷进去取了几子弹出来。
门口的人还在争着。
陆崇峰冷冷地瞥一眼身旁的程浮白,那不是对义子的眼神,依旧是主人对下人,高高在上的命令。
程浮白没得选择,他已经被抬到这个尴尬的位置,不听老爷子的,只会死得更快。
他松开许成璧,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制住了陆训容,按住肩膀逼其朝陆崇峰低头。
“滚开——”
陆训容歇斯底里,却挣不开程浮白。
“看看。”陆崇峰从自己儿女脸上扫过,再一次压制他们,“一个个都是我的血脉,却还不如浮白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