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狰后脑抵着墙,仰头看她,神色沉沉的,似有很多情绪,独独没了从前独断专行的占有欲。
须臾,他安静地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她回房间。
宋枕星从柜子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他,“洗个澡去,衣服,你的。”
“……”
陆狰低眸看一眼,听话地伸手接过去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宋枕星径自上床躺下。
待陆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被子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关,有些刺眼,她睡了又醒,惺忪地睁开眼,就见陆狰换了最普通的浅色常服,背对着她站在一处橱柜前,一头短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尾滴淌在修长的脖颈上。
宋枕星从床上坐起来一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橱柜上摆着一张陆崇峰和钟恩华的合影。
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这会是什么表情。
“她……”
宋枕星想说钟恩华离世前了了一件大心事,但什么心事,毒杀陆崇峰,也就是陆狰的亲爷爷。
她将叹息压在喉间,轻声道,“她离世前想起了你。”
小说也好,变线也好,老太太都想起来了。
陆狰没有说什么,回头看向她,冷白的面庞染着水汽,连漆黑的眼也似乎染着。
“没有你的选择,老太太也到灯枯油尽了。”宋枕星坐在床上说,“你……也不要背债。”
陆狰盯着她,她拥着被子坐在那里,一头长发落在纤薄的双肩,面容白皙皎好,眸色压制着怜悯,还算掩饰得不错。
“嗯。”
他似受教地点点头,掀开地上的被子躺下去,“睡吧。”
宋枕星靠向床头,伸手去关灯,带过一阵馥郁袭人的香风落下来,萦绕进他的鼻息。
陆狰的手瞬间攥紧枕头,手指深深陷进去,骨节绷紧,背也弓了起来。
灯灭前的一秒,他看到床沿上一大片划错乱的划痕,呼吸陡然紧张混乱。
房间陷入黑暗又突然亮起。
就两个人在房间,宋枕星很清晰地听出他的不对劲,立刻又开灯。
她低头看去,只见陆狰面向她侧躺着,一只手抓着枕头,薄红的眼死死盯着她这边的床沿。
宋枕星不解地往下看去,就看到古棕横木上的痕迹,她愣了下,伸手摸过去,发现这些似乎都是指甲或抓、或抠出来的。
有些痕迹特别深,还沾了点血痕。
宋枕星看着陆狰变得有些青白的脸,明白打扫的两个房间虽然都有照片,但这间应该才是主人房。
而她睡的这一侧,就是钟恩华睡过的地方。
这些痕迹是她和恨透了的男人同床共枕时划出来的。
深深浅浅,度日如年,熬干一个女人的血。
“你见到她最后一面了?”陆狰忽然问道,她刚才说奶奶临终想起了他。
“嗯。”
宋枕星拉过被子,让一侧被子往下沉一些,盖住那些痕迹。
陆狰却还是盯着那处,“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遗憾没给后辈铺平路。”宋枕星顿了顿又道,“她说不知道陆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闻言,陆狰呼吸一沉,猛地闭上眼,攥住枕头的手更加用力。
宋枕星看着他,想了想伸手再次关掉灯。
房间再次进入一片漆黑。
她在床上躺下来,忽然一点睡意都没了,想着要不要把钟恩华最后的事再说点给他听听,算二重伤害么?
她还没想好,就听陆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是劝我次数最多的人。”
“……”
宋枕星把手搁在被子上,睁着眼,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婚礼前,她还在劝我给你自由。”
“……”
这些宋枕星不知道,那时候她在学着做一个家主夫人,不知道钟恩华私底下还试图帮她争取自由。
她静默着没有说话,又听他道,“她一定对我很失望。”
说着,房间里传来翻身的动作。
陆狰在地上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被子覆在腰间,整个人弓背蜷缩而起,再没话语。
宋枕星不清楚他怎么会想着钟恩华突然又说到她身上,但她能感觉到,陆狰现下已然没了和她谈情说爱的心思。
也许,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断了念头。
对她而言,这样再好不过。
……
宋枕星失眠了,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一觉醒来,都已经要中午了。
窗帘遮着光,别墅里又特别安静,她睡得太沉了。
宋枕星连忙从床上起来洗漱,换上一身简洁的休闲衣裤,拿起手机出房门。
一出去她才晓得这里怎么会这么静,大门紧闭,透过窗户,只见餐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去了室外,离别墅有些远,陆训容和陆狰两个人站在餐桌前似乎说着什么,不时有肢体碰撞。
她打开大门,就看陆训容在那上蹿下跳地吼,“你确定你是我侄子?我生日,你让我自己做蛋糕?你是人吗?”
毫不沉稳。
相较而言,陆狰的性子稳重得多,他只是握着手枪,枪口来回扫两下,陆训容就安静了。
陆训容把怒气全发泄在做事上,敲蛋敲出了砸砖头的气势。
“蛋壳进去了,挑出来。”
陆狰还嫌弃。
陆训容气得骂骂咧咧,“什么玩意,等爷出去,一枪崩死你,再把那个跟你不是一对的宋枕星娶回去,我让你做鬼都不舒服!”
“砰!”
陆狰冷着脸一枪打在地上。
鸟兽俱散。
“……”
陆训容闭上嘴,老老实实捡蛋壳。
过一会,他又开始管不住嘴,“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我认你这个侄子?”
“……”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对程浮白下手,后面还多的是人,你以为老大、老二都是吃素的?行吧,算老二吃素,那还有我那个小妹,她的心眼可多得跟你不相上下。”
“他们我会一个一个管,先管你。”
陆狰道。
“你是在暗示你会一个一个收拾陆家人吗?”陆训容震惊。
“我也姓陆。”
“所以你其实是老大的私生子吧?”
“……”
宋枕星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她会做蛋糕,但劝动训容这件事,恐怕只有陆狰能办到,她就不做多余的事了,尽好一个充电宝的职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