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把笔放下,墨迹在白板上缓缓凝住。他没再看那行字,转身拨通了电话,号码直接调出通讯录最顶端——吴峰。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陆轩说:“今晚见一面,只谈原则。”
对面沉默两秒,“你绕开项目组,想干什么?”
“谈合作。”陆轩声音不高,“不是流程,不是条款,是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往下走。”
吴峰没立刻答应。陆轩也不催,等了五秒,才开口:“码头旧仓,七点。我带张涛,你一个人来。”
电话挂了。他抬头看向张涛:“准备U盘,原始记录全拷上。别穿西装,就便装。”
张涛点头,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有些事,陆轩决定亲自出面,就意味着不能再等。
七点差十分,江风卷着潮气扑进仓库。铁门半锈,推开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里面空荡,只有几张旧桌拼成的长台,一盏吊灯晃着微光。陆轩和张涛坐在靠里侧的位置,面前没摆任何文件。
七点整,吴峰到了。他穿了件深色风衣,眉头锁着,进门第一句就是:“你们不配合流程,就是不专业。”
陆轩没动,也没解释。他看着吴峰,反问:“你们把政商通道记成KpI,是想拿去跟投资人讲故事,还是真打算帮我们落地城南地块?”
吴峰一怔。
张涛把U盘推过去,“这是我们原始流程记录。你们改的每一条,我们都存着。不是不信,是不能被当成透明人。”
陆轩接着说:“合作不是谁管谁,是看谁真能成事。你们缺的是速度,我们缺的是背书。换位想想,值不值?”
吴峰站在原地,手指在桌边敲了两下。他没否认,也没认错,只说:“内部确有激进派想吃下主导权,我已经压了一轮,但现在收不回成命,怕丢了颜面。”
陆轩点头,“面子可以留,里子必须清。”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明天你们发个联合声明,说‘双方正就合作细节深化协商’。我们同步解封技术组冷启动状态。”
吴峰皱眉,“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陆轩说,“从下周起,所有变更必须双签,系统留痕。谁改一个字段,对方立刻收到通知。我们不靠嘴说,靠数据说话。”
孙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到,手里拿着一份财务拆分方案,“首笔资金可拆两期。我们交地块进度,你们交资源承诺函。对赌进度,不对赌信任。”
吴峰盯着那份文件看了三秒,抬头,“你们真不怕谈崩?”
“怕。”陆轩说,“但更怕被人当傻子使。我们能快,但从不盲动。你们要结果,我们要尊严。行,就一起往前走;不行,各走各路。”
吴峰没再说话。他在桌边站了半分钟,忽然笑了下,“你们这帮人,做事太狠。”
“不是狠。”陆轩纠正,“是清楚。我们不靠关系吃饭,靠的是能把事做成。”
吴峰终于坐下,“联合声明我可以发。但中层那边,未必听话。”
“那就换人。”陆轩说,“或者换机制。”
他看向林娜。她一直站在角落,手里拿着加密平板,“我来做唯一对接人。权限直达你方项目总监,不是传话筒,是决策节点。”
吴峰皱眉,“你一个文职人员?”
“她比你们三个项目经理加起来都清楚流程漏洞。”张涛冷笑,“而且,她从不越权,但从不漏事。”
马亮这时从后门进来,没说话,直接把一台终端接上长桌的接口。屏幕上跳出授权提示,绿色对勾一闪,接入成功。
“我已经接入你们的协作平台。”马亮声音平静,“经加密授权,变更预警已设。以后你们改一个字段,我这边自动存档,周报双发。”
吴峰盯着屏幕,脸色变了,“你们这是……监控?”
“是留痕。”陆轩纠正,“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流程里的漏洞。我们不怕透明,怕的是有人借透明之名,行吞并之实。”
屋里安静了几秒。
吴峰终于开口:“我可以接受双签机制,也可以让林娜对接。但技术组解封,得等声明发出后二十四小时。”
陆轩摇头,“解封和声明同步。我们不是谈判,是重建合作基础。你信我们一步,我们往前走一步。你不信,我们就停在这。”
吴峰盯着他,眼神复杂,“你这是在逼我。”
“不是逼。”陆轩说,“是给选择。你选信任,还是选控制?选共同成事,还是单方面摘果?”
吴峰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声明今晚起草,明早十点发布。技术组同步解封。”
陆轩没立刻回应。他看向张涛,张涛点头,表示U盘数据已全部移交。
“从现在起。”陆轩说,“所有对外沟通,必须经评估小组初审,我终审。谁擅自承诺,谁自己走人。”
吴峰看着他,“你管得真严。”
“不是管得严。”陆轩说,“是吃过亏。以前有人以为我们好拿捏,后来发现,我们只是不出声,不是没牙齿。”
吴峰笑了,“你这人,说话总像刀子。”
“刀子不伤人。”陆轩说,“但能划清界限。”
会议结束,吴峰起身要走,忽然回头:“你们真打算把城南地块做成样板?”
“不止是样板。”陆轩说,“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合作可以快,可以狠,但不能没有底线。”
吴峰点头,没再说话,推门离开。
仓库里只剩樊星阁的人。张涛收起U盘,孙明合上文件,林娜低头在平板上记录对接权限变更。
马亮拔下终端,屏幕最后定格在一条系统提示:**“协作平台接入成功,变更预警激活。”**
陆轩站在窗边,看着江面。远处货轮缓缓驶过,灯影在水面拉出长线。
林娜走过来,“对接机制明天就能跑通。我已设置权限隔离,所有敏感字段加密处理。”
陆轩点头,“你去通知技术组,准备重启。”
赵宇的消息很快进来:“设备已解封,人员待命,二十四小时内可进场。”
陆轩回了两个字:“等令。”
他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沉稳。走到门口时,手机震动。是吴峰发来的消息:**“声明草稿已发你邮箱,确认后明早九点发布。”**
陆轩点开附件,快速扫过内容。最后一段写着:“双方基于专业能力与资源互补,正就合作细节深化协商,共同推进项目落地。”
他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没立刻确认。
张涛走过来,“要改什么?”
“不改。”陆轩说,“就这样发。”
他按下发送,屏幕跳出“已发送”提示。
抬头时,林娜正把一份纸质文件放进保险柜。封皮上印着:**星启咨询 - 亚太文旅项目 - 沟通机制V1.0 - 限阅。**
密码锁合拢的瞬间,陆轩掏出手机,打开内网系统。项目进度表刷新,城南地块状态更新为:**“初审通过,进入公示倒计时72小时。”**
他合上手机,走向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马亮快步追上,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单,“刚截的。对方协作平台,有人试图修改‘决策节点’字段,触发预警,操作被拒。”
陆轩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塞进外套内袋。
“告诉林娜。”他说,“从明天起,每周一上午九点,双发周报。谁漏一次,就停一次对接权限。”
电梯开始下降。
陆轩靠在角落,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目光沉稳。
他知道,这一局,他们没赢,也没输。
但他们守住了底线。
电梯门开,他走出去,脚步没停。
走廊尽头,林娜正站在复印机前,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对接流程图。她仔细检查页眉,确认水印清晰,时间戳准确,然后放进文件袋,贴上标签。
陆轩走过她身边,没说话。
林娜抬头,轻声说:“这次,他们不会再随便改了吧?”
陆轩停下,看了她一眼。
“只要我们还在。”他说,“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