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弯腰捡起工具刀，低头查看那抹未熄的蓝光。
陈默蹲在梯下，没动。那人没走远，也没喊人，而是转身朝休息舱方向去了。脚步稳定，没有慌乱。这不像普通工人。
他明白了。
是头目本人。
不是上报，而是亲自来查。说明权限够高，也说明对方不想惊动更多人。这种事，通常意味着清理内鬼。
他起身，贴墙移动。维修梯通往上层通道，但不能往上走。他拐进侧门，推开通风口挡板，钻进夹层。里面狭窄，只能爬行。他向前挪了十几米，找到一处检修口，撬开螺丝，翻进员工休息舱。
灯没开。
舱内有两张折叠床，一张堆着杂物，另一张铺得整齐。墙上挂着工牌架，编号b-7空着。他刚才用的是这张牌。
他靠墙坐下，把笔帽塞进嘴里。
牙齿咬住橡胶，用力。熟悉的动作带来短暂安定。但心跳还是快，右眼发热，血丝在眼角蔓延。刚才吸了诡异血，能力还在生效，可身体撑不了太久。他需要冷静，不能失控。
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
一道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把工具刀。刀尖朝前，蓝光映在他脸上。
是机械城工程师头目。
右眼闪着红光，扫描模式开启。左臂外露金属接缝，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接口痕迹。他没穿全套装具，但站姿稳定，重心压在后脚跟，像随时准备发力。
“序列6的人，不会用这种改装刀。”他开口，声音带着齿轮转动的杂音，“能量残留不对。你伪造了磁暴波形。”
陈默没说话。
嘴里咬着笔帽，唇边渗出血。他不动，也不抬头。
头目往前走了一步。“你在压制什么？嗜血冲动？还是……系统过载？”
陈默缓缓吐出笔帽，放在掌心。橡胶变形，边缘裂开。
“你说错了。”他开口，声音哑，“不是我伪造波形。”
他抬眼。
“是你手里的刀，激活了我的装置。”
话音落，他右手一抖，袖中线圈弹出，缠上对方机械臂。金属触须瞬间收紧，嵌入接口缝隙。
头目反应极快，左臂发力要甩开。但他刚动，陈默已提前触发微弱磁力干扰——那是从赵铁山石躯共鸣中吸收的残余波动，他一直存着没用。
电流反冲，神经信号延迟半秒。
就是这半秒。
陈默猛拽线圈，借力起身，一脚踹向对方膝盖外侧。关节卡顿，人失去平衡。他顺势拉扯，将头目甩向走廊尽头。
方向正是燃料舱入口。
头目撞上墙壁，机械臂发出警报音。他低头看接口，线圈还在震动，释放低频脉冲。这不是标准磁暴装备，更像是手工拼装的逆向控制器。
“你不是序列6。”他盯着陈默，“你是用外物模拟能力的冒牌货。”
陈默站在原地，没追击。
“那你解释一下。”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为什么你的武器能触发我的反馈回路？如果我只是个学徒，你的刀根本连不到我的频率。”
头目沉默。
他右眼数据流滚动，正在分析刚才的接触记录。几秒后，红光闪烁，提示异常匹配。
有重叠波段。
这意味着，两者的能量源存在某种关联。而这种关联，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维修工身上。
“你故意留下这把刀。”他终于说，“你知道它会被人捡走。你也知道，只有我能识别残留信号。”
陈默没否认。
他确实留下了刀。不是失误，是设计。他知道监控会断，机器人会来，但真正管事的人不会立刻上报。这种地方，高层都喜欢私下处理问题。他赌的就是这个心理。
现在，鱼咬钩了。
“你想要什么？”头目问。
“我不想做什么。”陈默退后一步，“我只想活着。可你们的系统不让我活。”
“所以你就破坏供能核心？”
“我没破坏。”陈默摇头，“我只是替换了锁扣。反应堆还能运行，只是下次切换时，输出频率会偏移。最多停机几分钟。”
“几分钟就足以让飞行器失控。”头目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陈默忽然说，“你们用活体诡异供能。那种东西不稳定，精神污染强。你们不敢换，又控制不了。所以才需要不断加固封印，调整参数。”
头目眼神变了。
陈默继续：“但你们忽略了一点。母体在进化。它开始产生自主意识。刚才我切断第六组锁扣时，它有反应。不是机械报警，是生物性的抽搐。它感觉到被侵犯了。”
头目没动。
但陈默看到他左手微微收紧。
他在思考。
“如果你现在上报我。”陈默低声说，“他们会派更多人来。可谁保证下一个维修工不会犯错？谁又能确保下一次供能切换不出问题？母体一旦暴动，最先炸的就是主控室。”
头目盯着他。
“你想让我放你走？”
“我想让你明白。”陈默把笔帽重新咬住，“我不是威胁。我是解决方案。”
空气静了几秒。
头目抬起机械臂，试图解除线圈束缚。但接口卡死，脉冲仍在干扰。他只能暂时关闭动力输出。
“你很聪明。”他说，“但聪明人死得更快。”
“那你现在就可以叫人。”陈默看着他，“看看他们会不会先查我，还是先查燃料舱的数据异常。”
头目没动。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系统内部已经有多个异常报告被压下。上级只关心运行效率，不关心隐患。真闹大了，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
“离开这里。”他说，“别再靠近核心区。”
陈默没动。
“我不走。”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走。”陈默往前一步，“我可以帮你稳定母体。我知道怎么降低它的攻击性。只要给我接入权限，我能做些调整。”
“你疯了？那是血月级诡异，不是实验台上的零件！”
“正因为它危险。”陈默声音低下去，“我才必须插手。不然等它彻底觉醒，谁都跑不掉。”
头目盯着他，电子眼红光频闪。
“你到底是谁？”
陈默没回答。
他只是慢慢抬起手，从卫衣夹层取出一小块电路板。上面焊着几根导线，中央嵌着一颗微型电容。
“这是我在拆卸时截取的一段反馈模块。”他说，“它记录了母体最近三次供能周期的变化曲线。如果你想看真相，就让它接上你的扫描仪。”
头目没伸手。
但他没拒绝。
陈默把电路板放在地上，轻轻推过去。
两人之间，只剩下那块发烫的零件。
远处传来警报低鸣，是巡逻机器人发现了之前的摄像头损坏。声音越来越近。
头目低头看了看电路板，又看向陈默。
“你只有一个小时。”他说，“一小时后，我会重启系统。如果你没给出合理解释，我就把你交给苍鹰。”
陈默点头。
他弯腰捡起笔帽，放回口袋。手指还在抖，右眼血丝未退。他需要尽快调息，但时间不够。
他走向舱门。
头目突然开口：“下次别用这种低级手段。线圈太显眼。”
陈默停下。
“这不是手段。”他说，“这是提醒。提醒我自己，还清醒着。”
他走出休息舱，进入走廊。
身后，头目蹲下，拾起电路板，插入自己颈后的数据接口。
红光一闪，信息开始传输。
陈默沿着通道前行，转入通风管道夹层。他爬进深处，找到一处隐蔽角落，靠墙坐下。
他掏出笔帽。
橡胶已经变形，表面布满牙印。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握在手中。
远处，燃料舱方向传来轻微震动。
他知道，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