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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手掌还贴在那层雾状屏障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用力向前一推，屏障像水一样分开，三人身影瞬间被吞没。
脚踩下去的地面坚硬，却不像岩石。低头看，是一片灰白的平面，延伸到视线尽头，四周立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他们的身影。可那些倒影的动作总比他们慢半拍，又或者快了那么一点。
“不对。”苏红袖低声说。她拔出唐刀，刀刃划过空气，一道金光浮现。可那光芒不是从左到右，而是从右向左流动，符文一个个逆着显现。
赵铁山站在原地，双臂抬起想凝聚力量。关节处本该喷出蒸汽的地方，此刻却是蒸汽往里倒灌。他皱眉，石躯表面的纹路也在变化，原本从肩胛向下延伸的裂痕，现在竟从胸口向上反生。
陈默后退一步，把锈钥匙插进地面。钥匙接触灰白层的瞬间，发出轻微震动。他闭眼感受，心跳声成了唯一的计时器。一下，一下，稳定而清晰。
“这不是现实空间。”他说，“所有东西都是反的。”
苏红袖收刀入鞘，眉头紧锁。“我的刀还能用，但感觉不对劲，像是被人从另一边操控。”
赵铁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青灰色皮肤下的晶化裂缝已经扩展到1.2毫米。他试着压制，可每一次发力，裂缝就多裂开一丝。冷汗顺着额头滑下。
“我撑不了太久。”他的声音低沉。
陈默睁开眼。右眼的齿轮光纹微微闪动，他盯着赵铁山背部最大的那道裂口。“你别动。让我试试。”
他抬起手，指尖按住自己眉心。血月共鸣系统还在运转，虽然虚弱，但能调动。他深吸一口气，启动“镜返”。
生命值开始消耗。一股反向的能量在他体内生成，顺着经络流向手掌。他将掌心贴上赵铁山的背，能量涌入裂缝的瞬间，晶化的扩散停了下来。
赵铁山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有效。”陈默咬牙，“这地方认‘对称’，我们正着来它就反着吞。反过来输入能量，它反而会卡住。”
苏红袖立刻明白。“所以你的能力是私有的，它模拟不了？”
“对。只有‘镜返’是真实的，其他都会被复制、扭曲。”
话音刚落，四周的镜面突然全部亮起。他们的倒影动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可眼神空洞。其中一个赵铁山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丝笑，而本人毫无表情。
“他们在学我们。”苏红袖握紧刀柄。
“不止是学。”陈默盯着自己的倒影，“他们在等同步完成。一旦完全一致，我们就成镜子里的东西了。”
他低头看钥匙。插在地上的那一端还在轻微震颤，说明与现实的连接未断。只要这根线在，他们就有回去的可能。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走？
三人往前走，镜面不断重复，走了十几步，眼前景象一变，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同样的灰白地面，同样的镜廊环列，连赵铁山脚下那块微凸的痕迹都在原处。
“循环。”陈默说，“出口不在路径上，在规则之外。”
他摸出笔帽，塞进嘴里咬住。这是他思考时的老习惯。右眼齿轮光纹再次浮现，他开始观察九组镜像的行为模式。
每次他抬手，倒影延迟0.3秒；每次苏红袖拔刀，倒影提前半拍；而赵铁山的动作最诡异——他的倒影有时根本不动，有时却自行迈步。
“问题在赵铁山。”陈默忽然说，“他的状态不稳定，导致镜像无法完整复制。但我们不能靠他制造漏洞。”
苏红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骗它。”陈默吐出笔帽，“让它以为我已经用了‘镜返’。”
他抬起手，故意让齿轮光纹剧烈闪烁，做出发动技能的姿态。所有镜像立刻模仿，包括那个赵铁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就在那一瞬，陈默停下。能量没有释放，他只是假装。
镜面中的“他”却继续完成了动作，光纹持续转动。
“差了0.3秒。”陈默抓住两人手臂，“就是现在！”
他拉着苏红袖和赵铁山，冲向左侧第三面镜子。那面镜中的倒影还没来得及反应，画面仍停留在上一个动作。
三人撞进去的瞬间，镜面碎裂，裂缝中透出新的空间。
落地时，脚底仍是灰白平面，但四周的镜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镜原，前方悬浮着一座建筑——倒悬在空中，屋顶朝下，门窗错位，正是陈诡书房的模样，只是左右完全颠倒。
赵铁山跪倒在地，喘着粗气。他的石躯表面，裂缝暂时停止蔓延，但皮肤下的光粒仍在缓慢逸散。
苏红袖扶住他，伸手探了探唐刀。刀身微烫，符文依旧逆写，没有恢复正常。
“你还好吗？”她问陈默。
陈默没答。他抬手抹了把脸，指间沾血。鼻血还在流，右眼火辣辣地疼。他眨了一下，视野边缘出现一片模糊的红。
齿轮光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血丝的眼球，颜色深红，像是凝固的血块。他试着再启动“镜返”，系统有反应，但右眼不再浮现光纹，只有一阵刺痛从深处传来。
“坏了。”他说，“以后不能再用‘镜返’抵消代价了。”
苏红袖愣住。“你是说……”
“副作用留下来了。”陈默擦掉鼻血，“这次是眼睛，下次可能是别的地方。”
赵铁山勉强站起，声音沙哑：“我们现在在哪？”
“还在镜子里。”陈默看向那座倒悬的书房，“但比刚才深了一层。这里更稳定，也更危险。”
苏红袖抬头，天空没有云，也没有光来源，可整个空间亮得均匀。她的龙纹在左肩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压制着。
“我不想在这待太久。”她说。
“也不能回头。”陈默握紧锈钥匙，“钥匙还连着现实，但信号越来越弱。我们必须往前，找到这个维度的核心，才能打破它。”
赵铁山点头，迈出一步。
可他的脚步落下时，地面没有发出声响。其他两次走路都有回音，这一次却像踩进了真空。
陈默察觉到了。他猛地转身，盯着赵铁山的背影。
“你刚才……是不是没喘气？”
赵铁山停下，转头。
“我一直没喘。”他说，“石躯不需要呼吸。”
“但你之前会。”陈默盯着他，“在岩区战斗时，你每用力一次，都会大口吸气。那是习惯，不是必须。”
赵铁山没说话。
苏红袖也发现了异常。她慢慢后退半步，手再次按上刀柄。
陈默盯着赵铁山的眼睛。瞳孔对光有反应，可眨眼的频率太规律，像机械计时。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陈默问。
“从进入这里开始。”赵铁山说，“但我还能控制自己。”
“不。”陈默摇头，“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的倒影提前笑了，那时候你就已经被同化了。”
赵铁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青灰色皮肤下，光粒流动的方向变了，不再是向外逸散，而是向内汇聚。
“我知道。”他说，“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东西在我身体里生长。它想替我活着。”
苏红袖拔刀，刀身划出一道逆向金光。
“那你还留着意识？”
“还有一点。”赵铁山抬头，“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听我说一件事。”
陈默点头。
“别信镜子里的任何门。”赵铁山的声音低沉，“尤其是那座倒悬的。它不是出口，是陷阱。”
话音未落，他的左臂突然转向，一拳砸向自己胸口。石屑飞溅，裂缝瞬间扩大，可他脸上没有痛苦。
“快走！”他吼出最后一句，身体僵住。
陈默一把拉住苏红袖，往后退。
赵铁山站在原地，手臂缓缓放下，头一点点抬起。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陌生的弧度。
和镜子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陈默握紧钥匙，拉着苏红袖转身就跑。身后，脚步声响起，很重，但节奏完全一致，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前方的镜原尽头，那座倒悬的书房静静漂浮。门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他们没有停下。
脚步声在背后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