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时，苏瑶正站在新店门口核对开业流程单。来电显示是大宝，她接通后只听见孩子清脆的一句：“妈妈，服务器关了，所有账户都冻住了。”
她指尖一顿，纸页边缘被捏出一道折痕。
五年前的那场风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停歇。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机贴在耳边多停了几秒，仿佛要确认这平静是否真实。直到听筒里传来二宝在背景音里喊“姐姐，气球要飞啦！”，她才轻轻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风从街口吹过来，卷着彩带一角扫过她的手臂。员工们正在调试音响，欢快的儿童音乐流淌出来，三宝带着弟弟妹妹排成一排，练习待会儿要跳的舞步。四宝蹲在地上检查电源线有没有绊脚的风险，五宝抱着半 inflated 的气球，咯咯笑着追着飘起来的那一端跑。
苏瑶低头看了眼腕表，十点十七分。
再过十三分钟，厉霆琛就会到。
她转身走进店里，顺手帮工人扶正一块展示牌。货架已经全部摆好，奶粉区、辅食区、洗护用品分区清晰，墙上挂着五宝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线条里，两个大人牵着五个小人，站在一栋写着“妈妈的店”的房子前。
她正看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来电人：厉霆琛。
“陈世坤签了协议。”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起伏，却像一块落定的石头，“名下资产查封，公司破产清算。不会再有人动你和孩子。”
她靠在柜台边，目光落在收银台旁那张开业倒计时牌上。原本写满焦虑的日程表，此刻只剩下几个轻松的备注：“切蛋糕”、“拍照留念”、“给孩子们买冰淇淋”。
“我知道了。”她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还好吗？”
她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门前铺开的红毯上，映得人影轮廓柔和。五宝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她，蹦跳着扑过来扒住玻璃门，脸蛋贴在上面冲她做鬼脸。
“挺好的。”她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稳，“就是……有点不敢信。”
“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他说，“我保证。”
她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十点二十五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店外。厉霆琛推门下车，一身深色西装，步伐沉稳。他朝她点头，走过来站定在她身侧，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存在在那里，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准备好了？”他问。
她望着前方忙碌的身影，点了点头。
十点三十分，开业仪式正式开始。
主持人简短致辞后，音乐切换成轻快的童谣。五宝手拉着手跑上临时搭建的小舞台，穿着统一的小围裙，头上戴着自制花环，开始跳他们排练了整整三天的舞蹈。
动作并不整齐，甚至有些笨拙。老大跳得太用力差点撞到老二，老三为了配合最小的五宝放慢节奏险些踩错拍子，但台下掌声不断，顾客们纷纷举起手机录像，还有人跟着节奏拍手。
苏瑶站在后台入口，看着五个小小的身影在光线下跃动，眼眶忽然发热。
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抱着刚出生的大宝，在廉价出租屋里数着最后一张百元钞票；想起为了省电费关掉空调，四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成一排；想起她一边改图纸一边哄哭闹的婴儿，指甲缝里全是泡面调料包的颜色。
那时候她以为，只要熬过去就够了。
可现在她明白，不是熬过去，而是真的走出来了。
音乐结束，五宝鞠躬谢幕，台下爆发出欢呼。苏瑶走上台，弯腰将他们一个个搂进怀里。二宝仰头说：“妈妈，我们跳得好不好？”她点头，嗓音微哑：“最好了。”
人群渐渐散开，宾客开始参观店内区域。厉霆琛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累不累？”
她摇头，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穿过人群走来。
是那位叔叔。
他今天穿的仍是那件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文件袋，步伐不急不缓。苏瑶记得他上次来时说过的话：“我不是代表厉家来的，只是个投资人。”
可此刻，他眼神里的郑重让她心跳微微加快。
他在她面前站定，递出文件袋：“霆琛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有权知道养母的事。”
苏瑶接过，指尖触到纸袋边缘时微微发颤。她低头翻开，里面是一本旧日记，纸张已经发脆，字迹有些褪色。她快速翻动，直到最后一页——
“瑶瑶，你的亲生父母是……”
句子戛然而止，后面再无一字。
她手指停在那行未完成的句子上，呼吸轻了几分。
厉霆琛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很稳。
“不管过去是什么样，”他说，“未来，我们一起走。”
她抬头看他。
阳光从玻璃门斜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洒在不远处追逐彩色气球的孩子们身上。笑声一阵阵传来，五宝抓到了一个粉色气球，举高高炫耀，结果被风吹得踉跄两步，惹得其他几个哈哈大笑。
她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反手攥紧了他的手指。
那一刻，她心里清楚，有些事终究要面对。但她也不再害怕。
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风再次吹起门口的彩带，卷着一片花瓣掠过地面。五宝的笑声突然拔高，因为他手中的气球挣脱了绳子，直直飞向天空。
“我的气球！”他跳着喊。
四宝赶紧掏出手机：“别慌，我拍下来了！”
气球越飞越高，在湛蓝的天空中变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苏瑶望着那片空旷的蓝天，指尖仍残留着日记纸页的粗糙感。
厉霆琛的手一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