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粗布麻衣的老道叼着一杆紫竹烟枪,袍角沾着不少油渍。
他盘腿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另一只手盘着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圆珠,灰白干枯的头发梳的齐整,戴着发冠。
他长的和蔼可亲,但眉眼间却透露着丝丝奸猾,看着不太正派。
“那可不嘛~说的真,说的假两人前脚说抓到了纯阳之体,发了讯息,等着邀功,后脚就联系不上了,不是死了就是把事情办砸了,可不是招人笑?”
“起码死之前,叫我们知道,那个逃走的纯阳之体是何人啊?”
接那老道话茬的是一位粉纱女修,她身姿曼妙,长发挽了个坠马鬓,耳垂小巧,装点着桃花耳饰,一方半透明白色面纱遮掩了面容看不太真切,那双露出来的眼却是柔媚非常,眼神流转间风情万种。
“呵哈……两愣头青,还是年轻了些……”
老道深吸了一口烟枪,吐出灰色的烟雾,依稀有尖叫嘶吼的幻影再烟雾中挣扎,又叫他吸入肺腑,如此循环往复,吞云吐雾。
\"十三娘,你瞧——\"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指向不远处翻涌过,又消逝的灵气漩涡,\"那可不是普通修士能引动的阵仗。\"
粉纱女子倚在树干旁,桃花耳饰随轻笑晃动:\"要么是天品灵根的好苗子,要么......\"
玉指抚过面纱,\"是吃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道咧开嘴,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黄牙:\"纯阳之体没逮着,这个也不错。\"
他脖子上挂着的黑色珠子突然渗出鲜血,滴在树皮上\"滋\"地灼出一个洞。
“跟上吧,他们好像要去四象玄府。”
“人多手杂,浑水摸鱼,才好下手呐。”
……
云梦秘境的黄昏像打翻的胭脂盒,暖橘色的天光透过药壶半透明的壶壁,在四周投下美轮美奂的光晕。
瑶知这个号称\"济世壶\"的飞行法器内里别有洞天,壶壁上浮凸着百草纹样,在灵力流动泛出莹莹青光中,载着五人穿行在鎏金般的云层里。
花汝泪难得安静,双剑\"清霜\"与\"流月\"在他膝头泛着寒光,少年剑修擦拭剑身的动作忽然一顿。
剑刃倒映出的云雾深处,似乎有鳞片状的阴影一闪而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是错觉吗?
瑶知正在清点药囊。
药壶突然剧烈颠簸。
\"呜啊!是什么撞了药壶一下?是鸟嘛?抱歉抱歉,我刚刚是有点发呆,现在稳住了。\"
瑶知慌忙稳住法器,她险之又险抓起差点飞出去的补灵丹,长舒一口气。
无人在意的角落,沈鹤卿的云纹袖袍不知何时盖在了梦山影袖边,衣袖交叠下,两人手指纠缠,借着药壶颠簸,过了几招。
确切地说,是梦山影单方面扣着对方手腕,指腹按在脉门处。
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梦山影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好像是在这么说着。
不太能。
沈鹤卿笑着,坐在一旁,好像是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一样,歪了歪头,另一只手把自己腰间的棋囊取下,递到她手边。
你看看,它们好像没反应了?
见梦山影没接,他拿着棋囊往她手里推了推。
本命法器安静的待在棋囊中,三百六十一颗棋子完好如初,之前所有的异动,仿佛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是的,他的本命法器,阴阳弈,回到棋囊以后,只要时间、灵气充足,会自行蕴养棋子裂痕损伤,续航能力极强。
棋子修复是一回事,不再躁动却是另一回事。
阴阳弈中的黑子白子老实的仿佛是死了一样,之前因\"遇煞则焚\"散发的高温冷却下来,不再示警。
虽然未产生器灵,但是他还是能从本命法器的状态中读出些什么。
若说先前是畏惧,愤怒,反抗……
那么现在就是…… 舒适,仿佛被泉水洗涤过一般,放松,轻灵。
与他的功法更加契合几分。
\"沈某的本命法器,与道友有渊源?\"
风声呼啸,他传音时,指尖划过她掌心。
本不想搭理他,松开手闭目调息中的梦山影掀开眼帘,药壶内温度骤降,壶壁上凝结的露珠突然悬停,映出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红芒。
【检测到兵煞天赋技能,十息狱。】
扭曲周围目标的五感与思维,使其陷入十息认知停滞。
花汝泪伸向遥知发簪的手指突然僵住,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褪色的水墨画,连风都凝固,无念禅师捻佛珠的手势定格,瑶知发间簪子将坠未坠。
“是否……有一部分同源?”
见她不答,他缓缓地牵住她的手。
“本命法器不要这么随便递给别人,你师门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梦山影的注意力被阴阳弈吸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果然只是熔炼了一小部分的碎片,加上被清正之气压制,碎片中携带的煞气对沈鹤卿本人的侵蚀程度不多。
她暂时切断了与所有蚀天枪碎片的共鸣。
“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要彻底祛除你本命法器中隐藏的煞气,还需要一些材料代替……空缺,以异火重炼。”
她认真的提醒道。
“以后不要捡到什么东西都往自己本命法器里面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沈鹤卿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有多加思索,便明白了梦山影需要的是什么:
“那你会跟我回师门一起重炼法器吗?梦道友说的可能是千机门的秘藏,当时我只取用了一点铸造本命法器。”
他眨眨眼,示意她需要的东西除了阴阳弈里有一小块碎片以外,师门里还有一块大的。
【嚯,引狼入室?】
系统话音未落,远处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梦山影解除十息狱。
隐约可见的巍峨建筑群上方,数条扭曲的阴影正在云雾中蜿蜒游动,在霞光中若隐若现。
花汝泪眼神极好,他精神一振,瞥了眼那云雾深处,伸手一指:\"果然有东西跟着!你们看!\"
原本空旷的云海中,长相奇特,身躯似龙非龙的异兽逐渐显现出身形,它们的肢体呈现出诡异的拼接感,仿佛是将十几种不同生物糅合而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头异兽周身都漂浮着数十名修士。
他们端坐在各式飞行法器上,身着各大门派的制式道袍,亦有散修夹杂其中,眼神呆滞,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胸口破开碗口大的血洞,内里空空如也。
\"咔啦——\"
济世壶猛然一颤,壶身忽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颗巨大而又狰狞的兽首直直的撞击过来。
离得近了,几人几乎都能闻到那涎水滴落的恶臭味道。
那怪物长着类似狗的头,头顶却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四五对耳朵,布满脓包的皮肤下蠕动着丝线样的活物,一对漆黑巨大的羊角,乱七八糟长着的六只幽绿竖瞳死死锁定着壶中众人,血盆大口中分叉的蛇信子吞吐不定。
实在是有碍观瞻。
在它触碰到济世壶瞬间,无数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从撞击处疯狂蔓延。
那些污浊的怨丝如同活物一般扭曲爬行,迅速腐蚀壶壁镌刻的百草纹样,所过之处无不枯萎漆黑。
“这是,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