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海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散去时,林天正蹲在船头给小雅包扎手腕。她腕间的银链已被斩断,只留下淡粉色的勒痕,像条褪色的红绳。小雅盯着海面泛起的碎金,轻声说:“阿爹,昨夜阿娘托梦给我了。”
“她说什么?”林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说……我在她怀里睡过。”小雅歪头,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她说我的名字,是她用月桂叶蘸着血写的。”
林天的喉咙发紧。他想起星坠海祭坛的幻境里,月瑶的骸骨抱着襁褓的模样——那襁褓上的“昭昭”二字,与小雅腕间的银链花纹一模一样。
老陶匠突然咳嗽起来,他攥着《月满志》残页的手在抖:“离卦星灭了……轮回海的雾要散了。”
林天抬头,果然见海平线的雾墙正被风撕开条裂缝,露出后方若隐若现的黑色礁石。礁石中央立着座祭坛,祭坛上刻满扭曲的月神文,最顶端却雕着朵绽放的红莲——与他在药人碑上看到的图腾分毫不差。
“是月神殿。”老陶匠的声音发颤,“月瑶姐姐说过,轮回海是月神的刑场,也是她的复活之地。”
船行至轮回海中央时,小雅突然捂住胸口。她的瞳孔里泛起幽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落在甲板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
“阿爹,我疼……”小雅的声音发颤,“像有团火在烧。”
林天的混沌本源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她体内转成防护罩。他看见无数血蛭正顺着她的血管爬向心脏,每只血蛭的尾部都连着根细银链——正是星坠海祭坛上那些青铜俑胸腔里的蛊虫!
“是噬心蛊的余孽!”老陶匠甩出腰间的酒葫芦,酒液化作冰墙挡住血蛭,“这些蛊虫是用月满氏婴孩的血养的,专啃食宿主的心脉!”
小满的月神之心突然发烫。她扑过去,将掌心按在小雅胸口:“阿娘说,月满血脉的热血能克噬心蛊!”
金红色的光芒从小满掌心涌出,血蛭发出凄厉的惨叫,银链寸寸断裂。小雅的呼吸渐渐平稳,却仍攥着林天的衣角,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他手背上:“阿爹,我是不是……和那些活俑一样?”
林天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他想起药人碑上的影像——三百年前,月瑶抱着襁褓中的小雅,用身体挡住昊天的剑。此刻,他终于明白:小雅不是药人,是月瑶用命换来的“解药”。
“你不是。”他捧起小雅的脸,目光坚定,“你是月满氏的光。”
祭坛的青铜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林天抱着小雅跨进去时,门后传来空灵的钟鸣——那是月神殿的“迎客曲”。
殿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中央立着尊月白色玉棺,棺盖上刻着行血字:【月神真身,生死同归】。玉棺四周悬浮着九块玉牌,正是他们已收集的五块,加上星坠海新得的四块,正好凑成完整的九曜。
“是月神之心!”老陶匠的声音发抖,“月瑶姐姐说过,月神之心藏在月神殿,是月神最后的……”
他的话被一声冷笑打断。
“欢迎回来,月满氏的余孽。”
黑袍人从玉棺后走出。他的面容隐在兜帽阴影里,左眼嵌着枚混沌漩涡,右眼泛着诡异的幽蓝——正是昊天分身的本体!他的手中握着柄青铜剑,剑身上的血槽里,正往下滴着暗红的液体——那是小雅的血。
“你以为毁掉坎卦就能阻止我?”分身的指尖划过玉棺,“月神的心脏,早就和我的残魂融为一体了。”
林天的混沌本源轰然爆发。他挥刀劈向分身,刀气却在触及对方胸前时被吞噬。老陶匠咳出黑血,扔出怀里的罗盘:“用月神泪晶……和九曜玉牌共鸣!”
小满的月神之心突然离体。她站在玉棺前,红莲印记与九曜玉牌共鸣,整个人像团燃烧的火焰。分身的剑刺向她心口,却被她抬手接住——剑刃割破她的掌心,鲜血顺着剑身流进分身眼中。
“啊!”分身发出非人惨叫,剑“当啷”落地。
“阿娘说……”小满的声音变得空灵,“月神的心脏,是用来护我们的。”
她转身看向林天,眼尾泛红:“阿爹,我要毁掉它。”
玉棺突然剧烈震动。棺盖裂开条缝隙,露出里面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泛着幽蓝,表面布满血蛭般的银链,正是昊天的残魂!
“休想!”分身的残魂从玉棺中窜出,化作黑雾裹住心脏,“月神的心脏,是我的!”
林天的混沌本源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心脏周围凝成防护罩。他看见黑雾里的昊天残魂突然睁开眼,那眼神与三百年前月瑶描述的“恶魔”一模一样:“月满氏的血脉,终究是月神的傀儡。”
“阿爹,用我的血!”小满割开手腕,金血浇在心脏上。混沌之心突然暴走,将昊天的残魂吸食殆尽。玉棺缓缓闭合,棺盖上浮现出新字:【月神归位,生死同辉】。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小雅突然软倒在地。林天接住她,看见她眉心的红莲印记变得极淡,却笑得安心:“阿爹,阿娘说,月神殿的月亮会唱歌。”
离开月神殿时,老陶匠在祭坛上发现了块残缺的玉珏。玉珏上的卦象疯狂转动,最终定格在“乾”卦。卦辞清晰可见:“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林天望着玉珏,又看了看怀里的月神泪晶。他想起月瑶残魂的话:“月神的心脏,是月神的归处,也是你们的起点。”
海风掀起船帆,轮回海的轮廓逐渐模糊。林天握紧船舵,听见小满在梦里呢喃:“阿娘,我会替你,继续唱那首《月光谣》的。”
月光下,船尾的浪花泛着淡银色的光,像极了月神殿里那盏永不熄灭的灯。
而在更远的海平线,血色星辰仍在闪烁。林天知道,这场与昊天的战争,还远未结束。但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女儿的呼吸,还有记忆里妻子的叮嘱,给了他无尽的勇气。
“爸爸,”小雅突然从他怀里探出头,“阿娘说,下一个地方有会跳舞的月亮。”
林天笑了。他会带她们去,去所有有月光的地方,去所有需要守护的地方。因为他是她们的父亲,是月满氏的守护者,是这片轮回海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