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脑袋搁在小臂上,轻轻歪着脑袋,静静的,侧着抬眼看向他。
那双清澈的瞳孔染着几分思绪,随后眼里的光漾开,她倏然间勾起笑,带着些许痴傻,也不言语。
晏鹤川有些不解:“怎么?不想回房了?”
安歌应着:“不想,在这儿挺好的。”
“如何好?”他紧接着问。
“嗯……”她沉思着,抬起了头,道,“我喜欢这样,抬头就能看到你。”
晏鹤川一时分不清这是她有意说出口的情话还是少女发自内心的憧憬。
他摸着她脑袋的手一顿,望进她那双诚挚得不染半分浊色的眸子,不知不觉反问着:“是吗?”
安歌点点头。
他何尝不是,他盼望了十三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将人寻回,巴不得日日守在她的身侧,时时刻刻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可他该拿这样的心思如何是好?越是克制着不要宣之于口,好似越会肆意地往心下生着根。
“王兄,是父皇教你的吗?”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嗯?”晏鹤川回了神,对她没头没尾的话带着困惑。
安歌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了句:“没事,没什么。”
随后带着那不想流露的小心思又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
她想问,他这样善于掩饰,善于将喜怒哀乐都不显露于色,连带着他心底对她的那一份,也不愿全然展出。
是不是父皇教的所谓为君之道?
“何意?”他微微一凝眉,认真追问。
她缓缓道:“我在想,要当皇帝是不是得做得像王兄一样好,才算合格?”
见晏鹤川微微动了动眉心,带着几分忍俊不禁,安歌接着转移了话题,保证道:“我会好好学的,都好好学,王兄教什么学什么!”
“怎的突然这般乖?”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安歌端坐好,清了清嗓子:“待我再厉害些,王兄就不用每日都这般辛劳了,不是吗?”
“是……”他迁就着,声音都晕开了几分笑意,“好了,回房去歇着,这书,改日再来读。”
他伸手将案上的《道德经》合上,一边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还伸手理了理她那趴得有些凌乱散落的鬓角碎发。
安歌就这么乖乖站着,受用地一动不动地任他理好,随后又笑了开:“那我可要回去睡觉喽!王兄也早些休息,知不知道?”
她又摆出了那一副故作凶狠的样子,蹙着眉,连带着嘴巴都刻意瘪起。
“知道了……”他伸手去,捏了捏她那鼓着气已然被养得有些肉嘟嘟的脸。
手感是越发好了,倒叫他有些爱不释手。
“嗯……看来近日,府上的人有把歌儿养得很好。”他手未撤开,又轻轻捏了两下,索性还扣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脑袋抬起。
安歌瞧见他那一双含笑的眼睛,伸手去扒拉着他的大手:“你今日捏我好多回了!”
“本王养出来的,本王捏不得?”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他故意地这么轻轻掐了两下,看着她急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眼底笑意更浓:“可惜了,光长肉,没长个。”
张牙舞爪的,被他一手制着挣脱不得,想碰他的头,他轻轻一避就能躲开。
安歌泄气地用那带着怨念的眼神看着他:“王兄越发喜欢欺负我,我讨厌你!”
“何时欺负你了?”他反问。
“嫌我胖嫌我矮!那你……你去找你那个章柳儿表妹去,她瘦瘦高高,才像王兄喜欢的好妹妹!”她生气了,带着轻哼一动不动地站着。
怎又将人惹毛了呢?
晏鹤川松了手,见她生气不像假的,于是轻声哄着:“怎会嫌你?何处胖了?我们歌儿这分明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的……”
安歌闻言,愣了片刻。
随后一抿唇,有些羞愧地将凑过来的他往一旁推了去:“哼,你才没有几两肉!”
随后连带着那离开的背影,每一步都在生着闷气。
到了门口,还轻轻踢了踢门板,转过来又朝他丢来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
晏鹤川不明所以。
于是隔日廷振司里。
元新霁觉得有些好笑又带着几分诧异地:“哈?”了一大声。
见他不言语,元新霁接着追问:“下官大婚之日都不忘给你写好那一份哄小娘子秘诀,你一字不看?”
元新霁痛心疾首地看着晏鹤川。
他这才勉强朝元新霁投来了一点目光,沉默着。
他当夜就看了,只看了一点点,就没再往下看了。
什么将人按在床榻之上,上下其手让其身心愉悦一下就能哄好,在她生气时堵住她的嘴让她半分骂他的话都说不出——
简直不堪入目。
晏鹤川在那字里行间,好似在偷窥着元新霁同江晚棠之间的情乐之事……
看得他额角突突直跳,直接将元新霁写的那破玩意一把火点了。
“烧了?”元新霁闻言,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晏鹤川只是想起元新霁那些乌糟糟的东西,都觉伤极了心神。
就像……
被他夫妻二人当成他们之间小意趣的一环……
晏鹤川如何能接受!
元新霁也不能接受,他如此掏心掏肺,就连大婚之日都不忘替他晏鹤川排忧解难,他竟将他的心血一把火烧了!
元新霁叉着腰,在屋内来回踱步,随后望着晏鹤川沉思了许久,忍不住问道:“王爷,你就同下官说实话吧……你到底什么心思?”
晏鹤川镇定自若地在茶案边饮着茶:“本王不懂你此话何意?”
“能何意啊?”元新霁惊愕地打了自己的手背,“对长公主殿下什么心思啊?”
晏鹤川眸色一顿,便极快地敛下,不知是应着他的话还是自问:“能什么心思?”
“什么能什么心思!”元新霁一按桌面,激动地坐到了他的对面,“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些心思了!”
晏鹤川缓声道:“她是本王的妹妹。”
“谁人不知你二人无血缘?”元新霁反驳着。
晏鹤川有些疑惑了,怎么他的语气同安歌的那般像?
“她同你说了什么?”晏鹤川微微眯了眯眼,警觉地盘问。
元新霁神色一僵,总不能说是他从江晚棠那知道了安歌的心思,于是他夫妻二人有意撮合……助力长公主殿下拿下这个看着好似无情无欲的崇明王吧?
“她能同我说什么?”元新霁只僵了一瞬,立刻理直气壮地问,用着那猜对了的狡黠语气,“噢噢~我知道了,定是长公主殿下对你有了那些心思,你拒了人家!她才几次三番同你生气,哄都哄不好!”
晏鹤川眼角一跳,是真想将手里的杯子砸在元新霁那张没个正形的嬉皮笑脸上,但还是按捺住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她涉世未深,懂些什么男女之情?”
随后将杯中的茶饮下,将端着的杯盏有些无力地按回了案上。
“她不懂你懂?”元新霁本能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