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指尖还在发麻,像是刚从冰水里抽出来。他靠在巷口那根电线杆上,后背贴着金属的凉意缓缓渗进衣服。刚才那一战,鬼影退得干脆,可他知道,那种整齐划一的撤退不是溃败,是收队。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小指上的青铜指环,温度已经降了下去,但皮肤底下还残留着一丝震动感,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轻轻扯动神经。
“系统怕了。”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没笑出来。以前每次它冒泡都说些废话,什么“修地府不如送外卖”“建议您申请工伤赔偿”,可昨晚那条猩红提示,连表情包都没弹一个。
他掏出手机,屏幕黑着。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二,信号格空了一半。
“行吧,咱俩都快没电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把手机塞回兜里,闭上眼。
不能再硬碰了。那些鬼影明显是探路的,动作统一,节奏一致,背后肯定有人操控。再打下去就是给人送数据,打得越多,对方越清楚他们的底牌。
得换个活法。
他想起系统界面角落那个灰蒙蒙的功能图标——【意念交流(未解锁)】。之前一直当摆设看,现在点进去,发现状态变了:**“可尝试低阶沟通”**。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成功率约37.6%,失败无惩罚,仅消耗微量灵力。”
“你这算法挺精确啊,怎么不去写股票预测软件?”他心里嘀咕着,却还是按下了确认。
一股轻微的刺痛从眉心扩散开来,像是有人拿针尖轻轻戳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指环上,试着把它当成信号放大器,把体内那点稀薄的灵力一点点往上引。
程序员思维自动上线:这就跟调试网络连接一样,先扫频,找热点。
十米内,阴气分布杂乱,大多是残余波动,像断电后还在嗡嗡响的老电器。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感知边缘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波纹——频率稳定,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
他睁眼,顺着感觉往前走了几步,在垃圾桶后面停住。
那儿蹲着一团影子,不高,轮廓模糊,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上倒映的人形。仔细看,能看出是个小女孩的样子,穿着褪色的红裙子,脚上一双小皮鞋早就烂了边。
她低着头,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妈妈说这里有糖……这里有糖……”
声音不大,也不是直接传进耳朵,更像是直接钻进脑子的回音。
江临川没动,也没掏符。
他盘腿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重新闭眼,把刚才建立的那道“信号”调得更柔和了些,像把音量旋钮慢慢往左拧。
然后,他在心里说了句:“你能听见我吗?”
没反应。
他又试了一遍,这次加了点情绪进去,不是命令,也不是驱赶,而是……一种“我在听”的感觉。
这一次,那团影子微微晃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着她,轻声开口:“那你想要什么口味的糖?”
小女孩猛地抬头,眼睛的位置是两团灰雾,可江临川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几秒后,一段画面模模糊糊地浮现在他脑海里——粉红色的糖纸,上面印着蝴蝶结,一颗硬糖躺在手心里,阳光照得糖纸闪闪发亮。
“草莓味的。”他说,“我知道这种糖。”
他伸手去兜里摸了摸,还真有一块。夜市摊主给的,说是自家孩子爱吃,顺手塞了两颗。
他剥开糖纸,捏着那颗糖,举到半空中,对着她说:“给你。”
虽然她碰不了,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真的拿到才算存在。
就像执念,从来都不是因为缺了实物,而是没人回应。
“妈妈……会等我吗?”她的声音第一次变了调,不再是机械重复,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江临川点头:“当然等。她一直在路口张望,就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女孩的身影开始变淡,裙角像烟一样散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光点从地面升起,一圈圈扩散,最后化作一道暖黄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进夜空。
江临川坐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捏着那张空糖纸。
过了几秒,系统界面跳了出来:
【首次意念交流成功】
【通灵境熟练度+10%】
【奖励:幽冥流量包x1(基础版)】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丧气嗓音响起:“修地府不如送外卖……不过你这波操作,勉强算个五星好评。”
“你还知道五星好评?”江临川翻了个白眼,“上次我超度老奶奶,你连个‘感动’表情都没有。”
【那叫任务完成,这叫突破边界。系统也是要KpI的,懂不懂?】
“哦,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发个绩效奖金?”
【正在申请中,预计到账时间:下辈子。】
江临川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一坐,才发现腿有点麻,估计是刚才集中精神太久,身体僵住了。
他把糖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了一半,街灯昏黄,远处车流声隐约传来。城市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处理鬼怪,要么砸符,要么甩铃,实在不行就喊陈虎来抡斧子。但现在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打不散,只能聊开。
尤其是那些没有恶意、只是迷路的魂。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有点发热,像是刚跑完一场高强度程序,cpU还在散热。
“看来以后得多练练‘说话’这项技能。”他自言自语,“毕竟谁也不想一辈子当个只会砸代码的暴力程序员。”
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赵铁柱发来的消息,就两个字:“到了。”
下面附了个定位,殡仪馆后门。
江临川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这老头还真是敬业,守夜都不带打盹的。
他转身朝巷外走去,脚步比来时稳了不少。刚才那次沟通虽然耗神,但没伤根本,反而让他对体内的灵力掌控更清晰了些。
就像学会了用新工具,哪怕只是螺丝刀,也比一直拿锤子敲强。
走到主街路口,他停下,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小巷。
垃圾桶还在原地,地上没有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抬手拉了拉卫衣帽子,遮住半边脸,朝着殡仪馆的方向迈步。
走了没几步,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系统弹窗:
【检测到异常信号残留】
【来源:三小时前接触的阴气结晶】
【建议:尽快处理,否则可能引发被动监听】
江临川脚步一顿。
他把手机拿远一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监听?”他冷笑一声,“谁监听谁还不一定呢。”
他没急着回复,而是打开通讯录,找到赵铁柱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那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死人。
“老赵,”江临川语气平静,“我路上遇到点小麻烦——你那儿有没有能屏蔽信号的东西?比如铜网、锡箔,或者……你说你们火化炉旁边那种铅皮挡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你要干啥?”赵铁柱问。
“做个实验。”江临川望着前方路灯下的一片阴影,“我想试试,到底是我在听它们,还是它们一直在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