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右臂还在发麻,皮肤上的裂痕像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他没去管那道伤,手指死死抠进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灰黑的碎石。头顶的金光罩已经薄得几乎看不见,像是随时会破的肥皂泡。
长老站在高处,手里那盏魂灯晃了一下。
林婉的呼吸变了。她原本稳住的姿势开始晃动,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罗盘在她掌心打滑,边缘的裂痕发出细微的“咔”声。
“婉儿……快逃……”
声音从灯里传出来,轻得像风吹纸片。
林婉的手指猛地一抽,红绳从手腕弹起,绷成一条直线。她整个人僵住,眼睛睁大,瞳孔缩成针尖。
江临川看她不对劲,立刻抬腿撞过去。这一下用了全力,把她肩膀撞得偏了半寸。林婉踉跄一步,差点跪倒,但没松手。
“别听!”江临川吼,“你现在倒下,她就真没了!”
陈虎也察觉到了,咬着牙抬头:“你们这些老东西,除了拿死人说事还会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长老眼皮都没抬,指尖一动,魂灯里的光影又亮了几分。
那女人的身影清晰了些。旗袍的领口、袖口都绣着暗花,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和林婉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林婉的鼻血流得更急了,顺着下巴滴在罗盘上。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手指已经开始发抖。
江临川知道她在想什么。小时候的事,谁也没问过,但他能猜到。一个孩子看着母亲被拖进墙里,连哭都喊不出声。那种事压一辈子,不是靠理智能压住的。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右手小指的青铜指环上。系统界面闪了一下,虽然积分是零,但还能用基础功能。他把最后一点灵波调出来,频率设成最稳定的数值,顺着指环传向林婉。
一道微不可察的蓝光从他指尖渗出,沿着地面爬过去,钻进林婉的鞋底。
林婉身体一震,眼白上的血丝退了一点。
她低头看了眼罗盘,指针还在乱转。她突然抬起左手,狠狠抹了把脸,把血和汗一起擦掉。然后她把红绳重新缠回手腕,一圈,两圈,缠得极紧。
“我还没到还债的时候。”她说。
声音不大,但稳住了。
江临川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长老笑了。
他把魂灯凑到嘴边,吹出一口黑气。灯焰“呼”地涨起来,映出里面真正的画面——一个模糊的女人魂体被三道锁链穿过肩胛、腰腹和脚踝,封在玉佩内部。她的嘴在动,像是在喊什么,但没有声音。
林婉的灵觉瞬间捕捉到了那一丝血脉牵连。她脸色一下子白了,像是被人抽了骨头。
“是真的。”江临川低声说。
他翻了下系统商城,鬼差代打券、清明灵目、幽冥加速器……全都是灰色。积分清零,啥也换不了。
他只能靠脑子算。刚才那画面,魂灯和玉佩之间的阴气波动完全同步,没有延迟,也不是幻术常用的循环波段。如果是假的,至少会有半秒滞后。但现在这个频率,跟心跳一样准。
“是真的。”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是对陈虎,“他们真把人关在里面。”
陈虎没说话,只是把斧头往前拖了半步,横在林婉身前。他双臂撑地,肌肉一块块鼓起来,像是要把最后力气全压进去。
长老看着他们,声音像砂纸磨铁:“只要我念一句咒,她就会变成养料。你们救不了她,也护不住自己。”
江临川盯着那盏灯,脑子里飞快过代码。这种控制方式,像不像远程锁定?玉佩是主机,魂灯是终端,中间靠阴气链路传输信号。要是能干扰链路,说不定能抢时间。
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锁链还在往肉里陷,脚踝已经麻木。头顶的光罩“啪”地裂开一道细纹,像是玻璃被敲了一锤。
他忽然扯下脖子上的桃木牌,用力摔在林婉脚前。
木牌落地的瞬间,燃起一圈幽蓝色的火。火不高,只到脚踝,但烧得稳定。锁链碰到火苗,发出“滋”的一声,缩了一下。
“别管我!”江临川声音嘶哑,“盯住长老动作!他要是念咒,你必须在他开口前打断!”
林婉没回头,但她点头了。
陈虎也明白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黄纸黑字,边角已经发黑。这是他留着保命的高阶符箓,贴胸口能撑十息凝域境威压。他没犹豫,直接拍在自己心口。
“轰”地一声,他身上炸开一股气浪,把周围的阴雾冲散了一圈。他双膝离地,硬生生跪直了身子,斧头拄地,整个人像根钉子扎在地上。
长老眉头终于皱了一下。
他知道这招。十年前边境鬼兵过境,就是这人用一具残躯挡了整支阴军。现在他还敢用,说明根本不怕死。
“有意思。”长老冷笑,“那就先送你下去陪她。”
他举起玉佩,开始结印。
江临川感觉到空气变了。周围的漩涡加快旋转,黑雾压得更低,地面的裂缝开始合拢。他们脚下的空间只剩不到两米见方。
林婉的罗盘突然震动,指针疯狂转动,最后停在长老喉部。
那是发声的位置。
只要他张嘴,就是唯一的机会。
江临川看着陈虎,陈虎也看他。两人没说话,但都懂了。
一个拼死拖时间,一个等最后一击。
林婉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绳。血已经浸透了结扣,但她没松手。
她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是在院子里晒被子。阳光很好,母亲说:“婉儿,有些事晚点做,不如早点做。”
她当时没懂。
现在她懂了。
她把罗盘举到胸前,左手按在绳结上,闭上眼。
“妈。”她轻声说,“这次换我守你。”
长老的嘴唇开始动。
江临川的视线死死盯住那张嘴。
陈虎的斧头微微抬起。
林婉的红绳突然绷直,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