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走出去,楼道的冷气扑在脸上,但没让我清醒,反而更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可一下一下,像踩在鼓点上。
我没回宿舍,转身进了b区练习室。门没锁,灯还亮着。我把包放在角落,掏出手机,插上耳机。昨晚录的那段清唱还在,我从头放了一遍。副歌部分的气息比彩排前稳,音准没飘,节奏也抓得住。我闭眼,跟着哼了一遍,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在打拍子。
睁开眼,我拿起手机,给舞监发了条消息:“设备调试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试一段清唱?测下人声拾音。”
等了三分钟,回复来了:“你等会儿,调音台要清频段,十分钟后。”
我点头,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脱了外套。练习室的空调有点凉,但我没关。我站起身,原地走了两圈,脚底踩着节奏,嘴里哼着那首慢歌的副歌。一遍,两遍,三遍。到第四遍,我已经不用想音高,身体自然就跟着走了。
十分钟后,我走进多功能厅。灯光没全开,只有几盏工作灯照着舞台。调音师正在清频,耳机贴在耳边,手里拿着测试话筒。
“姜美丽?”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说要测人声?”
“嗯。”我把手机递过去,“我清唱一段,你看看主麦的拾音效果。”
他接过手机,看了眼曲名,没多问,点了播放。
我站到主麦前,深呼吸一次,没试麦架,也没调整位置。音乐前奏响起,我闭眼,等那第一个音落下。
开嗓的瞬间,我感觉到声音从胸腔推出来,稳稳地撞进麦克风。那首歌的副歌情绪很重,歌词讲的是一个人在崩溃边缘撑住自己。我唱的时候,没想技巧,也没想谁在听,只是把那股劲儿送出去。
副歌上扬,我气息没乱,音准卡得死死的。尾音收的时候,我压了半拍,像踩住刹车,干净利落。
声音停了,练习室很静。调音师没立刻说话,低头看着调音台的波形图,手指在推子上轻轻滑了一下。
“这声音……”他抬头,“根本不需要修音。”
我摘下耳机,没说话。
他把手机还给我:“动态范围很好,高音不炸,低音不塌,压得住大编曲。”
我点头,正要走,旁边传来脚步声。几个刚下班的技术员站在侧台,其中一个说:“刚才那段是姜美丽?”
另一个人接:“难怪关制作人非要签她。”
我没停下,往出口走。包里的鼓槌轻轻磕了一下,像在回应什么。
第二天彩排前,我照常提前半小时到。大厅比昨天安静,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没人说话。徐若琳已经在舞台上了,正对镜调整耳返,助理站在旁边递水。
我走到A区放包的位置,拉开拉链,把鼓槌拿出来,放在最上面。然后抬头,看舞台。
舞监拿着流程表走过来:“设备测试环节,姜美丽,你来一段?”
我点头:“清唱,三十秒,副歌部分。”
徐若琳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嘴角动了下。
我走上舞台,主麦还在她刚才的位置。我没动,站定,深呼吸一次。
灯光没打,台下也没人鼓掌。我闭眼,脑子里过了一遍旋律。
前奏在脑子里响起,我开口。
声音一出来,台下就静了。这次我没戴耳机,但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和节奏完全合在一起。副歌推上去的时候,我用了点胸腔共鸣,声音厚实却不炸,像一块压住风的石头。
最后一个音落下,我睁开眼。
调音师已经摘了耳机,抬头看着我。他旁边的助手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点头。
舞监看了眼表:“时间刚好。”
我没下台,站在原地。徐若琳站在侧台,没走,也没说话。她盯着调音台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反应。
几秒后,音响师开口:“这人声底子,录专辑都不用补太多。”
另一个技术员接:“关键是控制力,那种细微的气口,机器都修不出来。”
有人低声说:“原来她真不是靠关系。”
徐若琳的助理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汪总监刚才在监控室看了全程。”
她没回应,但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她转身,高跟鞋踩着地,往后台走。经过我身边时,她没看我,只说了句:“嗓门大而已。”
我没接话,走下舞台。
包还在原地。我拉上拉链,正要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人影。
关毅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水。他走过来,没说话,把水递给我。
我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你做到了。”他说。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很静,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没说谢谢,只是点头。
他没多留,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把水瓶握在手里,掌心有点出汗。
回到练习室,我打开手机。养父母发来一条语音,妈妈的声音:“美丽,听说你昨天唱歌了?爸说你肯定行。”
我靠墙坐下,闭眼,把语音又听了一遍。
睁开眼,我点开录音文件,把刚才那段清唱存进“主用”文件夹。文件名没改,还是“测试_副歌_慢板”。
第二天晨会,舞监站在大厅中央,手里拿着新流程表。
“下一轮彩排,主麦优先分配名单。”他念,“A组,姜美丽。”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表,有人翻流程单,但没人提出异议。
我站在后排,没动。包里的鼓槌随着呼吸轻轻晃了一下。
舞监合上文件夹:“主麦位置,从今天起固定。”
我抬头,看舞台。主麦架还在原位,黑色的线缆贴着地板延伸到调音台。灯光没打,但我知道,那位置现在是我的。
我伸手进包,指尖碰到鼓槌的防滑纹路。这一次,我没握紧,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像在确认它还在。
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抱着谱架往练习室走。我站直,把包背好,往门口走。
经过舞台时,我抬头看了眼主麦。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等一个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