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后的人影动了。
我站在碎石地上，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耳边发凉。关毅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别往前走”，但我已经抬起了手，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我在录，你听着。”我说。
我没有再等回应。直接朝二楼喊话：“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也猜得到你想让我签什么协议。但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是不是徐若琳让你来说服我退赛？”
楼上的脚步声停了。
几秒后，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从侧门走出来，帽檐压得很低。他站在我面前五米远的地方，声音压着：“我不是来谈条件的，我是来警告你的。”
我没动。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贴着录音笔的按钮。
“警告？”我反问，“警告我别查评委的事？还是警告我别在台上唱歌？”
他没回答，只说：“你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
我笑了下。掏出手机，假装翻看信息页面，其实屏幕是黑的。“我已经把这段对话同步发给了关毅制作总监和三位评委代表。你说不说没关系，但他们已经听得够多了。”
他脸色变了。
“你疯了吗？这地方不能录音！”
“那就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我往前一步，“许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让你在比赛中给我‘制造点小意外’？”
他盯着我，呼吸重了几分。远处传来铃声，像是手机震动。他猛地抬头，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回跑。
我立刻调转方向，沿着原路退回。翻出铁栅栏时手蹭到了锈边，有点疼，但顾不上。跑到巷口才停下，喘着气拿出手机，拨通关毅的号码。
电话接通很快。
“我刚从中间人口中套出实情，”我说，“确实是徐若琳主使。她买通评委，还安排两个参赛选手在舞台上动手脚，目的就是让我中途出丑退赛。”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然后关毅开口，语气变了：“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要主动出击。”
他话音刚落，背景里突然传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又急又狠：“谁让你多嘴的？！”
紧接着是东西摔地的声音。
我整个人僵住。
那个声音……是徐若琳。
她正在打电话，而她的下属刚刚向她汇报失败。她在听，她就在电话另一端，亲耳听见自己的计划被揭穿。
我没有挂电话。关毅也没有。
我能听到那边的动静，虽然很轻。有人走动，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徐若琳在说话，但声音压低了，听不清内容。只听见她最后说了句：“把人都撤回来，换方式。”
然后电话被挂断。
我站在街角，风吹得外套贴在背上。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模糊的脸。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是关毅发来的消息：【安全屋见，别用常用路线。】
我收起手机，绕到另一条街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一个离排练室三公里外的地址，那是我们之前定好的备用碰头点。司机问我是不是赶时间，我说是，但没多解释。
路上我一直看着窗外。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那段对话。那个男人说的话，关毅的反应，还有徐若琳那一声怒吼。
她不是装的。她是真慌了。
车子停在一个老式商住楼前。我付钱下车，走进单元门，电梯坏了，只能走楼梯。爬到六楼时腿有点软，但还是坚持敲了第三户的门。
门开了一条缝，看清是我，关毅才把门拉开。
屋里灯光很暗，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个U盘。他递给我一杯水，没有说话，先点了播放键。
音频开始运行。
是刚才我和那个男人的对话。录音清晰，每一句都听得明白。关毅把关键段落做了标记，准备剪辑成独立文件。
“这段可以作为内部证据。”他说，“但不能直接提交给主办方，否则他们会说来源非法。”
“我知道。”我坐下来，“但我们已经有突破口了。只要让评委组知道这件事，他们就会重新评估评分标准。”
他点头：“我已经联系了评审组长，明天上午他会召开紧急会议。如果你愿意，可以当面陈述情况。”
我抬头看他：“当面？”
“你不需要提供原始录音，只需要说明你掌握了相关信息，并且愿意承担法律责任。这就足够让他们警惕。”
我低头喝水，手指有点抖。
“如果徐若琳否认呢？”
“她不会。”关毅说，“因为她清楚，只要我们敢提，就一定有备而来。她现在最怕的是事情闹大，影响她的公众形象。”
我想到她在电话里的声音。那种失控的愤怒，不是演出来的。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结果被人当场拆穿。
这种打击，比任何公开指责都狠。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先稳住评委，确保比赛流程不变。然后调整你的出场顺序，避开她可能操控的环节。同时，让团队加强后台监控，防止有人动手脚。”
我点头：“姜美妍她们还在排练室？”
“林晓刚发消息，说设备调试完成了。李岩和周舟也在，等你回去做最后一次合练。”
我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我想先回去一趟。”我说，“有些事，得当面跟大家说清楚。”
他没拦我。只是在出门前拉住我：“别一个人行动。从现在开始，所有行程都要有队友陪同。她已经知道你在查她，不会再留余地。”
我答应了。
下楼的时候，我给姜美妍发了条消息：【等我，有重要事要说。】
她回得很快：【出什么事了？】
我没回。
走到楼下，夜风更大了。我裹紧外套，走向地铁站。路上人不多，路灯照着地面，影子拉得很长。
我一直在想徐若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已经有很多资源，为什么还要拼命压我？
是因为关毅吗？还是因为……她害怕我真的站上那个舞台？
地铁到站时，我收到一条新消息。
是关毅发的：【刚才查了那个中间人的身份，他是徐若琳私人助理的朋友，经常帮她处理一些不方便露面的事。这次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触你。】
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在一家咖啡馆门口接电话。拍摄时间是昨天下午。
我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原来她早就盯上我了。不只是评委的事，连我的日常动向，她都在掌握。
难怪那天车库外会有奇怪的装置。难怪我会收到那张名片。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我把手机收起来，走进车厢。
座位上有个空位，我没坐。靠着门边站定，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黑暗隧道。
我不能再等了。
等我回到排练室，灯还亮着。推开门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姜美妍第一个站起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没说话，走到中间，把包放在地上。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我说，“他告诉我，徐若琳买通了评委，还安排人在比赛当天给我制造麻烦。”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李岩放下鼓槌，周舟摘下耳机，林晓合上电脑。
“你们不用怕。”我说，“我已经把证据录下来了。关毅也在处理。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姜美妍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你要我们做什么？”
我看了一圈。
“明天的排练，我们要加一段即兴发挥。不在原曲里，也不提前通知任何人。只有我们知道。这样就算他们想动手脚，也预测不了我的动作。”
周舟点头：“我可以改编间奏，加入一段变调。”
林晓说：“返送系统我亲自守着，不会让任何人碰。”
李岩拍了下手掌：“那就这么定了。谁想让我们输，先问问我们的乐器答不答应。”
我笑了下。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新短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链接。
我点开前犹豫了一秒。
网页跳出来的一瞬，我愣住了。
那是一段视频截图。
画面里，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字：【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捡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