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在地上的断枝上，圈出的警戒范围还清晰可见。陈稳正蹲着调整标记点的位置，手指刚碰到底端的石子，风忽然变了方向。
空气变得闷重，吹得人额头发紧。他抬头看天，西边的云层像墨汁泼过一样压下来，翻滚着往营地这边推。
“要变天了。”他说完立刻站起身，声音比刚才高了一截，“所有人进屋！收东西！马上！”
王强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就往避难所跑。李娜扶起林悦，两人快步往门边走。赵刚愣了一下，见陈稳已经冲向堆放物资的角落，也赶紧跟上。
屋外的布条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紧接着一声闷雷滚过树梢。雨还没落，风先砸了下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草直往人脸上打。
陈稳一脚踹开门口挡路的木筐，伸手去抓挂在墙上的麻袋。刚摸到袋口，头顶哗啦一声，屋顶的草席被掀开一大片，雨水斜着灌进来。
“林悦退后！”他回头大喊，见她还想往前走，立刻伸手把她往后一拉，“你别动！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悦被推到墙角，背靠土堆坐下，右臂刚碰到地面就抽了一下。伤口又裂开了，血从绷带边缘渗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流。
外面的雨已经连成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主梁在风里晃得厉害，藤蔓绑绳一根根崩断。赵刚和王强合力去顶侧墙，可支架发出吱呀声，眼看就要塌。
“撑住这面！”陈稳冲过去用肩膀抵住主柱，对王强吼，“医疗包！火种箱！先抢这两样！”
王强点头，转身扑向角落的木箱。李娜把药包抱在怀里，弯腰往外冲。赵刚想跟着出去，被陈稳一把拽住。
“切断连接绳！”陈稳指着倒塌边缘的藤网，“别让整面墙全垮！”
赵刚咬牙抽出腰间的短刀，一刀砍断湿透的藤索。那边刚松开，半边墙体轰然倒下，干草堆和菌类全暴露在暴雨中。
“不行了！”赵刚抹了把脸上的水，“再待下去人都要埋进去！”
“还有矿石样本！”陈稳抓起地上的麻袋甩上肩，冒雨冲向另一侧，“那边的工具也不能丢！”
他刚跑到堆料区，一根支撑柱咔嚓折断，砸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水。他弯腰抄起最后一个麻袋，转身时看见门口那个藤编篮子正被风往外拖。
“等等！”林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微弱但清楚，“篮子还在外面！”
陈稳扭头就追，几步跨过去抓住篮子边缘。湿透的藤条滑手，他换了个姿势死死攥住，硬是把篮子拖回屋檐下。
这时屋顶又塌了一块，雨水直接浇在床铺上。李娜抱着医疗包缩在角落，见陈稳回来，指了指林悦。
“她冷。”李娜说，“衣服全湿了，伤口不能再泡水。”
陈稳脱下外衣扔过去：“裹上。”
他自己只剩一件单衣，雨水贴着皮肤往下淌。他没管这些，蹲在门口扫视外面的情况。
风还在刮，雨幕厚得看不清十米外的树影。警示绳早就断了，空罐子滚进草丛。原先画好的警戒圈已经被冲得看不出痕迹。
“现在怎么办？”赵刚喘着气问，浑身滴水地靠在墙上。
“等不了了。”陈稳站起身，“主结构扛不住第二波。所有人带上必须品，先撤到岩凹那边。”
“林悦走不动。”李娜说。
“我来背。”陈稳走过去，一手托住林悦腿弯，一手扶住她后背，直接把她扛了起来。林悦闷哼了一声，左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一行人冒雨往外走。王强在前探路，赵刚断后。泥地滑得厉害，每一步都得踩稳了才能迈下一步。
岩凹离避难所不到二十米，平日几步就到，现在走了将近十分钟。陈稳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地上，但他没松手，硬是撑着站起来继续走。
进了岩凹，空间不大，五个人挤在一起勉强能避雨。陈稳把林悦放下，让她靠在干燥的石壁上。李娜立刻解开她的外衣，检查伤口。
“裂得更深了。”李娜低声说，“得重新包扎。”
她翻出最后一块干布，撕成条状，动作轻缓地缠上林悦的手臂。林悦闭着眼，呼吸急促，嘴唇泛白。
陈稳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雨幕。主梁应该已经塌了，屋顶彻底掀开，墙倒了一半，只剩下几根柱子歪斜地立着。
“药还在吗？”他问。
“在。”李娜拍了拍怀里的包。
“火种呢？”
“王强护着，没湿。”
“工具袋呢？”
“我背上来了。”赵刚靠着石头，喘匀了气才回答。
陈稳点了下头，声音放低：“人都在，东西没丢完。现在最要紧的是熬过去。”
没人说话。风吹进岩凹，带着冷意。李娜把林悦往里挪了挪，自己贴着她坐，想用体温帮她取暖。王强守在洞口右侧，盯着风雨中的动静。赵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
林悦睁开眼，看着陈稳的背影。他站在风口，单衣贴在身上，肩膀绷得很紧。
“对不起……”她声音很轻，“要是我能帮忙……”
“你现在就是帮了。”陈稳转过身，“提醒我们救篮子的人是你。那里面有种子，明年能不能吃上东西，就看它了。”
林悦没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李娜肩上。
雨下了将近一个小时，风势终于小了些。陈稳走出岩凹，王强紧跟上去。
避难所只剩一个骨架。门框歪在地上，床板被雨水泡胀，工具箱倒在泥里，一半被水淹没。他们蹚水进去，把还能用的东西捞出来。
“主梁还能用。”陈稳摸了摸断裂处，“锯掉损毁部分，明天可以当横撑。”
王强点头：“墙基没塌，重新搭框架来得及。”
“先看看有没有漏掉的重要物品。”陈稳弯腰翻开湿透的草堆。
赵刚在另一边扒拉着残物，忽然抬手：“这个还在！”
他举起一块油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火镰和干绒。
“留着它了。”陈稳接过，塞进怀里。
两人回到岩凹时，雨基本停了。天空还是灰的，云层低垂，但不再移动。
陈稳站在废墟边缘，手里握着一根断掉的支撑木。他翻来去看了一眼，又扔进旁边的小堆里。
“等天晴，马上开工。”他对王强说，“先把主墙立起来，再补屋顶。”
王强应了一声，转身去清点剩余材料。
李娜还在给林悦换最后一次包扎。赵刚蹲在倒塌的墙边，默默把还能用的藤条理出来，一圈圈盘好。
陈稳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原先画圈的地方。地上那道斜线已经被雨水冲平，断枝不知被冲去了哪里。
他抬起脚，踩在原来中心点的位置。
林悦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你还记得昨天说的计划吗？”她问。
陈稳没回头，只说了一句：“记得。”
风从废墟间穿过，吹起一片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