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安静下来，那排锯齿状的脊骨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圈圈缓慢扩散的波纹。岩台上的人谁也没动，呼吸声混着风声断续响起。
陈稳靠在石沿，手指掐进木条边缘，刻下一道浅痕。他抬头看林悦：“水罐还剩几个？”
“两个。”她把藤编的容器抱在怀里，“摔坏了一个。”
赵刚坐在角落，李娜正给他换药。伤口擦得深，纱布刚贴上就渗出一点红。他咬着牙没吭声，手却微微发抖。
王强蹲在另一边，短斧横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直盯着湖心。孙莉翻开记录本，笔尖顿了两秒才落下，写下时间：十三点三十五分，全员撤离完成。
“我们得说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陈稳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林悦抬头：“它左前肢抬不起来，动作比右边慢半拍。”
“鳞片像金属。”李娜接话，“火把砸上去几乎没反应，但尾巴扫到石头时有火星。”
孙莉小声补充：“它攻击的时候，先盯移动快的目标。赵刚摔倒，它立刻扑过去。”
王强拧眉：“正面打不了，刀砍不动。硬拼不行。”
赵刚喘了口气：“我差点被拖下去。那嘴张开的瞬间，我看见里面不是牙，是钩子一样的东西。”
陈稳点头：“下次再遇，不能等人倒地才反应。”
“那怎么办？”赵刚看着他，“躲着？等它自己走？”
“先活下来，再想别的。”陈稳把木条翻了个面，“这次我们运气好。林悦抢回水罐，王强断后拉人，李娜马上处理伤，这些都对。但也有错。”
他停顿一下：“我不该一个人回去拿水。当时觉得能抢到就抢，现在看，太冒险。如果我没触发那个……感觉，可能已经死了。”
没人追问他说的“感觉”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他有时候会突然变向，像是提前知道危险在哪。
“还有。”陈稳看向孙莉，“你记时间很准，但如果能提前发现它要上岸的征兆，我们就不用等到爪子破土才跑。”
孙莉低头看本子：“岸边泥地开始冒泡，是从十一点四十六分开始的，持续了一分多钟。我没意识到那是信号。”
“这不是你的错。”林悦说，“我们都没经验。但现在知道了，泥地冒泡、水面无风起涟漪、植物压痕新鲜，这些都是前兆。”
王强开口：“以后离湖边三十米内，必须双人同行。一人观察，一人警戒。”
“不止。”陈稳拿出一块矿石碎片，“林悦之前做的标记方法还能用。把这种反光的石头卡在树枝上，插在危险区边界。白天反光提醒，晚上也能借月光看到。”
林悦点头：“还可以用空心藤蔓串成链条，挂在容易踩踏的地方。一碰就响，当警报。”
“那就这么定。”陈稳划了第二道刻痕，“外出三人一组，主探一个，警戒两个。任务前由孙莉汇报最近异常情况，包括生物出现时间、痕迹位置、环境变化。”
赵刚皱眉：“规矩越多，动作越慢。我们总不能一直守在这儿，不吃不喝。”
“快不如稳。”陈稳盯着他，“死一个，少一个编号。系统不会复活人，也不会补新队员。我们现在六个人，要是减员，后面更难走。”
赵刚沉默几秒，终于点头：“行。我配合。肩膀还能动，下次取水我来警戒。”
李娜收好药瓶：“我也同意。医疗包要随身带，每次出门前检查一遍。”
“我负责记录。”孙莉合上本子，“每天更新风险日志，标出高危区域和时间节点。”
王强站起身：“轮值也得改。两小时一班，双人岗。我和赵刚可以搭一组。”
“好。”陈稳应下，“从今晚开始执行。现在所有人休息，轮流守夜。明天天亮后，按新流程试一次取水。”
林悦从工具袋里取出一把小刀，刀柄嵌着一小片矿石。她用布慢慢擦拭刀面，又试了试刃口。
“这刀能划开鳞片吗？”王强问。
“不知道。”她说，“但至少能试试内部组织。如果它再上岸，我们可以引它到预设位置，找机会割开旧伤。”
“前提是别让它靠近水源。”李娜提醒，“我们还得想办法远距离取水。”
“导管方案还在。”林悦抬头，“空心藤蔓连接，利用坡度引流。今晚可以试着组装一段，明天测试。”
陈稳走到岩台边缘，伸手摸了摸石面。那道浅沟还在，颜色偏暗，指尖蹭过有些粗糙。
他回头问林悦：“你说石头是温的？”
“嗯。”她走过来，把手放上去，“不是太阳晒的。这里背阴，温度不该这么高。”
“可能是地下热源。”孙莉凑近看，“或者……它身上带的热量传到了石头？”
“不管是什么原因。”陈稳收回手，“这块区域不能再作为长期驻点。晚上必须换地方。”
“那边山脊线更高。”王强指向左侧，“视野开阔，退路多。”
“明天转移。”陈稳说，“今天先在这儿休整。所有人检查装备，修补工具，准备明早行动。”
李娜开始重新封装应急包，把纱布、药粉、绷带按顺序排列。赵刚活动了下肩膀，虽然疼，但能抬起。他捡起一根短棍，在地上画出警戒路线图。
孙莉翻开新的一页，在标题写下：“第十三次任务总结”。
林悦调试完小刀，把它插回腰侧。她拿起那段断裂的藤蔓，对着光看切口。银灰色残留物还在，边缘整齐，不像撕裂或咬断。
陈稳坐回原位，手里握着那根刻了两道痕的木条。第一道是他们抵达岩台的时间，第二道是会议开始的时刻。
风吹过湖面，带来一丝湿气。远处水波轻轻晃动，没有涟漪。
孙莉忽然抬头：“刚才……是不是有一根藤蔓动了一下？”
没人回答。
林悦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岸边那串她亲手绑好的警报藤链上。
其中一根，正在轻微摆动。